那瞬间，他痛不欲生，痛苦之中他却又忍不住自嘲地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无比，难听无比，如同鬼嚎。

希尔当初病重被他留在家里不管时，希尔是不是就是他现在的感受？

身体不断叫嚣着疼痛，像是要把他活活痛死，可他在意的人他爱的人，却在他就算叫破了喉咙都不在的远处。

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那么多年，希尔到底要怎样才能做到不恨他？

想着重生之后希尔面对他时的冷漠疏离，蒂莱斯心口的位置越发痛得厉害。那种痛甚至蔓延到他全身的每一处细胞，让他恨不得痛死过去算了。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他颤抖着双手重新发出通讯请求，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发给希尔，而是发给了医院。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不过现在他既然躺在治疗舱，想来应该是医院收到了他的通讯请求。

躺在治疗舱中，蒂莱斯缓过最初的眩晕之后，缓缓移动右手，抚摸自己不断传来疼痛的腹部。

那里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凸起，如今已经变得平坦，肚脐偏下的位置更是被特殊纱布包裹。

那剧烈的疼痛，也是来自那里。

确定发生了什么，蒂莱斯喉结滑动，吞咽的口水扎得他喉咙一阵痉挛，让他干呕。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可他的大脑却不受控制，那孩子恐怕已经……

越是想着这事，他喉咙里就越是痉挛抽搐得厉害，让他越发难受。

就算他一直自欺欺人，他和希尔之间唯一剩下的一点牵连，也已经彻底没了。

不，或许一切早在希尔离开的时候，早在希尔删掉他所有的通讯方式时，就已经结束。

是他自以为是是他贪得无厌，一直纠缠着希尔，妄想着他和希尔之间还是有可能。

大概是察觉到动静，治疗舱外很快来了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士，发现蒂莱斯已经清醒，他开了口，“你在搞什么？”

蒂莱斯两眼放空，他也很想知道他在搞什么。

他记得他之前和希尔解释时告诉过希尔，他是因为不敢面对后面病重的希尔，所以才不敢回去。

他努力回想，却已经想不清希尔听到这话当时脸上的表情。

他觉得，那时候的希尔应该是满脸的嘲讽吧……

不敢面对？

他轻飘飘一句“不敢面对”，就让希尔一个人承受着那种痛苦和无助绝望？

那话，让如今的他自己听着都想发笑。

“你没事吧？”护士见蒂莱斯状况似乎不对，不由得有些担忧，“要不要叫医生？”

蒂莱斯眼神聚集，“不用。”

他身上的疼痛根本不及他胸口的疼痛，而他胸口的疼痛，是医生根本无法治疗的。

护士看了看一旁机器呈现的数据，确定蒂莱斯身体上并无大碍，准备离开。

“你身体现在还太虚弱，应该还要再躺一两天，等缓过劲来了再去看吧。”护士转身。

蒂莱斯嘴唇动了动，他愣了一会后，瞳孔才猛地瑟缩，猛的反应过来。

他胸口的位置开始怦怦直跳起来，他挣扎着扶着治疗舱坐了起来。

那护士已经出门。

蒂莱斯挣扎着打开治疗舱，要从里面出来，他正在忙着掀玻璃舱门，刚刚才离开的那护士听见机器的提示，就又赶紧跑了回来。

“你做什么？快躺下，伤口又裂开了。”护士连忙上前按住蒂莱斯，不让他乱来。

护士一靠近，蒂莱斯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力气之大，捏得那护士都皱起眉头。

“他……”蒂莱斯喉间发干，却迟迟问不出口。

“你先躺下。”护士按住蒂莱斯的肩膀，蒂莱斯伤口已经裂开，纱布上红了一片。

护士试着按压蒂莱斯，要把他按下去躺着，试了两次无用，他只得先开口，“虽然有些营养，比别的蛋也小了一圈，但整体情况还算不错，生命力挺旺盛。”

他趁着蒂莱斯发呆，掰开蒂莱斯抓在窗门口的手，硬是把蒂莱斯按着躺下，顺道按了旁边的呼叫铃。

“你放心，医生已经详细检查过了，可能破壳的时间会晚些，但并不影响。”护士道。

“记得回去之后要让你雄主多照顾些，雄虫身上的气息能够稳定他的情绪，也能刺激蛋的后期发育，有雄虫照顾的蛋破壳之后也会更加强大，甚至直接关系到成虫后后期虫化的程度……”

那护士一边努力安抚蒂莱斯的情绪，一边等待医生的到来，他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常识，说着说着，他安静下来。

蒂莱斯哭了。

安静片刻后，护士重新盖上治疗舱，静静看着蒂莱斯。

好片刻后，蒂莱斯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