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不知道弟弟要怎么生，但想到有个弟弟就很开心，于是点头道：“好。”

其实那时候，李母已经怀孕了，可惜他还是没能有个弟弟。

李母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跟李父一起回了一趟娘家。

李母娘家在隔壁县，从水莲村走路得一整天才到，两人嫌路途遥远，就没带李武去。

李武被暂时寄养在堂叔家，心里期盼着爹娘能从外祖家拿回来好吃的鸡蛋饼，不想他没等到鸡蛋饼，只等到了爹娘遇到劫匪，双双身亡的消息。

从此，他从父母双全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爷爷奶奶早逝，又只有爹一个孩子，没了父母的李武，甚至都找不到收养他的人。

因为他年纪小，无法耕种交税，官府很快收回了属于他父母的田地，幸好村长哀求官差，好歹留下了那间破房子，让他不至于无家可归。

水莲村大部分大人都是善良的，但善良的人们在他们也是吃不饱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一直给他吃的。

李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其实都是去地里捡别人剩下的稻穗，不去壳也不煮，直接洗干净就吃。

虽然难以下咽，但好歹不会饿死。

稻穗只有稻谷成熟的季节有，并不超过一个月。

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到山上各处去找吃的。

不过他运气挺好的，在还没吃到毒菇的时候，就遇到了上山砍柴的陈广仁。

陈广仁是小福儿的爹，李武是很喜欢他的。

一两岁发生的事他在每日的觅食中忘得干干净净，但小福儿他是记得，每次他从陈家经过，小福儿都会拿出东西给他吃，偶尔是饭、偶尔块点心，偶尔是颗糖。

他接受了这些东西，从而也更清晰地知道他们的差距。

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他就像村里那些欺负他的孩子说的，一个克死了爹娘和还没出生的弟弟的扫把星，或者是爹娘都不要了的狗屎废物，卑贱低矮到没入了淤泥里。而小福儿是天上的仙童，长得好看心地善良，他都不配和小福儿玩。

李武第一次发现村里的同龄孩子都喜欢的小福儿其实也不像表面的那么好过，是在小福儿四岁那年。

那年，他五岁。

中秋节过后，十六的月亮格外的圆。

李武把自己房里的凉席抱出来铺在打扫干净的院子里，又半拖半抱着被子铺在凉席上，再拿来两个枕头，往铺盖卷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赏月。

月亮很大很圆，从天上洒下银辉，笼罩在身上时，让人有种被佛光照耀的错觉。

李武静静地看着月亮，试图看出吴刚伐桂和嫦娥奔月和月兔在嫦娥怀中的画面，可惜他看了半夜，也只看到月亮好像也并不是只有光，还有些阴影，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

李武有些失望，恰好他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就准备睡觉。

刚想睡，就听到门外有动静。

因为有过被比他大一点的孩子半夜吓醒的经历，李武现在警惕得很。

一听到声响，立马就从铺盖上坐起来，眼睛里现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锐利和警惕，猛地看向门口。

其实他也知道，如果那些人真要来欺负他，肯定不止一个，他打不过的。

但清醒总比睡着好，起码知道是人在欺负他，而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

他起身的动静不小，还因为恐惧撞到了凉席边上装月饼的板凳。

这月饼还是昨天小福儿送过来的，县里大户人家送的五仁月饼，个儿大，馅儿多，还很香，李武昨晚吃了四分之一，今晚吃了四分之一，剩下的一半打算以后有高兴的事时再拿出来庆祝。

他刚还纠结该怎么把月饼藏起来不让蟑螂老鼠发现呢，现在好了，都滚出去弄脏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讲究，脏了就脏了，月饼还是好吃的。

他迅速在人还没到来之前把月饼捡回来塞到被子里藏好，然后正襟危坐，看着门口。

不消片刻，人就出现了。

李武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小福儿。

他本来为了讨吃的，张嘴就能说特别多话，经常能哄得别人心甘情愿地把东西分给他吃。

可在面对小福儿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大概是小福儿太好了，每次都不用他开口，就会把东西拿来给他吃。

他在小福儿面前，都没有开口的余地。

相反，陈福就淡定多了。

他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个小篮子，看着见到他就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李武，冷静地问：“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吗？”

李武愣愣点头，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进。”

话刚说完，整个人就窘迫了起来。

他不小心踩到了铺在地上的凉席和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