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凶手(347)

之前在洞云寺威胁他会过气时,无色的情绪还会有点波动,但现在却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显然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十分出色。

度蓝桦递给肖明成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她本就不是专业的,而无色甚至都能熬住令后世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密室禁闭,明显变态到一定程度了,等闲人根本无法撼动。

无色安静地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好像觉得很有趣,忽然又道:“所以,之前贫僧说的有错吗?那些连最起码的忠心和守约都谈不上的杂碎,连做棋子的资格都不配有的。”

肖明成平静道:“所以你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他们之上,随意决定他人生死?”

无色缓缓吐了口气,仰头看着密不透风的牢顶,目光中充斥着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既平静又狂热,“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啊,从生到死又有何意义?活着还是死了,又有谁真正在乎?”

“什么今生来世,”他讥讽一笑,眼底却冰冷淡漠,仿佛谈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今晚会不会下雪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过不知礼义廉耻的草虫而已,竟也敢奢谈来世。”

他不带任何温度地谈论着自己的狂信徒们,好像曾经的温声细语和如沐春风不过梦境一场,平静的语气简直比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尖锐刺骨。

他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人间一切喜悦和温暖都与他无关。

他可以让人感激涕零,也可以笑容满面的催人去死。

度蓝桦和肖明成都没有开口,既觉得无法沟通,也不知该如何接口。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当你意识到在某个方面不是对手时,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出招,不然就落入敌人的圈套,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火盆静静燃烧,盆中炭火时不时爆开一个火花,烤得人面颊发烫,而心底却越加冰凉。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世人总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有所求,贫僧有所与,很公平……世人为情所困,总奢望不劳而获,贫僧让他们为这世间添点儿乐子,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很不错吧?”

无色浓黑的眸子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凉薄的笑容之中竟有几分天真,“这恐怕也是那些草虫仅存的价值了。”

“与其麻木不仁地活,不如轰轰烈烈地死,两位也是这样想的吧?”

饶是已经事先做过心理准备,可当无色直勾勾望过来,一字一顿说出最后这句话时,度蓝桦和肖明成还是不免毛骨悚然,有种被人剥光了一览无余的惊悚感。

觉察到两人瞳孔的震动,无色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其实两位是不同的,所以贫僧时常觉得这世间可笑,出色的人要为平庸之辈呕心沥血,何其荒谬?”

眼见这人又要试探,度蓝桦和肖明成果断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那是因为你很可怜,从体到心,真正的孑然一身。”

“你就是无根之木,水上浮萍,永远也体会不到人间喜乐。”

你什么都没有。

无色低头沉默片刻,然后缓缓仰起脸来,很畅快的笑了几声,“也许吧。”

不断跃动的火苗扭曲了空气,让他的笑容看上去也带了几分疯狂,“但那又如何呢?人生在世匆匆几十载,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他跟着站起身来,颇认真地向他们行了一礼,“多谢两位专程过来探望贫僧,说来,贫僧也许就没像今天这样同人说过心里话了。”

他最后一次笑了笑,“就此别过,两位保重。”

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但既不后悔,也不恐惧。

几天后,少年团带着遗憾和满满的半车厢火锅底料、糖果、药物甚至是运动袜等离开了云汇府,再次南下踏上新的征程。

半个月后,九月二十六霜降当日,风尘仆仆的阿德从望燕台返回,带来一大包新鲜消息。

“红山寺的人证实了无色的身份,不过他大约四年前就离开了,然后就一直在外云游,不曾回去。”

“京城认识无色的人对他的评价差别很大,不少信众现在还时常会去红山寺询问他的消息,但红山寺内部却对他褒贬不一,其中方丈和几个资历深厚的大和尚尤为突出。”

“夫人说的无色的童年倒没多少人知道,只听说是他自己来的,那会儿也才四五岁的样子,守门的和尚某日早起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孩子睡在大门口,醒来后主动要求剃度……”

“他很会与人打交道,虽然年轻,但信众之多、悟性之高,无人能出其右。据说曾有一段时间几乎包揽了红山寺半数以上的香火来源,外界甚至将红山寺收入来源分为两类:一类是无色,一类是其他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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