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正阳殿来，阮瑜就一直忐忑着怕梁珞敞开来问她，不是她想逃避这个问题，是她不知如何去回答，若是说实话，难保太子殿下不会动怒，可阮瑜也不想再对着梁珞找借口说些违心的话了。

阮瑜轻咬了下唇瓣，道：“臣女不敢答。”

梁珞看了眼手边的玉牌，拾起挂回腰间，道：“既然你把玉牌还给了孤，那今日无论你说，孤都可以恕你无罪。”他知道阮瑜在跟他要个保证，他也愿意给，便是要听听对方会说些什么来。

“臣女以为殿下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喜欢臣女的，殿下对臣女的优待，在臣女看来都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照。”阮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发颤，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臣女也知道这并非全部的原因，可细细想来，臣女觉得殿下对臣女的感情或许不是喜爱。”

梁珞神色微变，却没有打断，只道：“接着说。”

阮瑜喉间无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十分艰难的组织着用词，她怕自己接着说的话惹恼了梁珞，虽说太子殿下保证过，可阮瑜还是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整个人都绷紧了。

“殿下也许只是想知道一个被宠坏的人，若是一直有求必应，可偶有一次求之不得，最后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阮瑜语速飞快的说完，而后便不再作声，这句话并非她胡乱说来刺激梁珞的，而是从第一面起就存在脑海深处的猜测。

她曾通过书中阮瑜的视角走过一趟结局，当时的梁珞已经不是书中那种敦厚温和的样子的，阮瑜依稀记得最后意识模糊之际，在梁珞的眼中看到过不解和委屈，当时她隐约有些感觉，却并没有抓住去想明白，后来细想过书中前期梁珞对阮瑜的种种态度，才恍然大悟。

那点不解和委屈是因为阮瑜没有求他。

书中，阮瑜一生中几乎所有的事都顺风顺水，即便是要嫁给陆郇，梁珞都出手帮她达成了心愿，只要阮瑜想要的，去求一求太子殿下，便都能成，可最后一次了，临死前的关头，阮瑜却不肯再求他了。

梁珞是做好拒绝的准备来送阮瑜最后一程的，为的就是看一眼这个一直被娇惯着养大的人忽而得不到优待时露出的悲哀的痛苦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想听阮瑜的哀求。

阮瑜也知道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殿下和书中结局时的太子殿下是不一样的，可她没办法找到任何一个理由来解释为何阮瑜会成为太子殿下的白月光，为何书中前期的太子殿下会对阮瑜有求必应。

阮瑜想过一见钟情，觉得大抵是因为容貌，可在梁珞来阮府探病之后，这个原因就被阮瑜否了，于是她只能想到两个字——捧杀，而这两个字是在梁珞第一次见阮瑜就开始实施的。

上座，梁珞在阮瑜说完后，静默了许久，最后淡淡的问道：“这也是话本中写的么？”

阮瑜摇头，坦然道：“不，是臣女的猜测。”

梁珞的唇角溢出一丝轻笑：“你确实聪明。”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最难以启齿的一段想法，他曾在很久之前说给林速听过，却仅那一次，后来便再未生出过这样的念头。梁珞从未想过自己的这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会有一日被阮瑜这就么不声不响的点出来。

“何时猜到的？”

“进宫谢恩那日。”

寻常人家，哪有做母亲的爱旁人家的孩子甚于自家的，何况太子殿下文韬武略，优秀自不必说。易地而处，若是有人抢了萧夫人对她的关爱，阮瑜觉得她也会对那人生出一份嫉妒与厌恶来。

梁珞眼里的光震了震，复而自嘲一般道：“孤一直觉得你聪慧，也喜爱你的聪慧，可有些时候倒宁愿你愚昧一些，不要看得这样清楚。”

阮瑜一惊，失声道：“殿下！”

梁珞先是一顿，像是没料到阮瑜会害怕，下意识的放缓了声音：“不必害怕，孤应了你的自是不会反悔。”

第71章 无论你愿不愿意，想或是……

“没想到不过是一点深埋于心的想法, 却被你看出来了。”梁珞目光垂着，低哑的声音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孤若是知道日后能对你心生喜爱, 当时必不会生出如此想法。”

阮瑜踌躇了一下, 不知该不该接话，就又听梁珞接着说了。

“你说孤不是真心, 你说的这些孤并不否认, 但早就不是了, 孤对你是真心的。”太子殿下言之凿凿，并未半点心虚之色，想来也知是真的。

阮瑜神情微动, 轻声道：“臣女知道了。”

她刚刚和太子殿下坦白了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从花灯节中箭起, 一路到这里，要说她对太子殿下没有半分好感，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此前从未想过她与太子殿下除了君民还会有另一种结局, 便也不肯把那一点好感从心底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