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彧那淡漠的眼尾微动。

他垂眸，看见杨楚的手握在他的手上，他说了句：“谢谢。”

杨楚将他的手放回被子底，又帮他把身上的被子掖好，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黎父走近两步，没有因为儿子大难不死脱离危险而欣慰，只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默了几秒，黎彧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绝望：“她不要孩子，也不要我..”

旁边的杨楚眼尾不自觉地扬了扬。

黎父大怒道：“我黎家的孩子，她说不要就不要？！反了天了！”

杨楚惊愕地转过头看向黎父。

只见黎父直盯着病床上的黎彧，说：“孩子必须生下来，生下来以后，杨楚就是孩子的母亲！”

黎彧看着父亲，脸上没有情绪，可眼底却暗淡的没有一丝光亮：“我和她…”他闭上眼睛，笑了，笑得苍凉，“两清了。”

杨楚霍得站起身，咬牙切齿：“我要告她故意杀人！”

黎彧睁开眼，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拉住她的手腕：“我不想和她纠缠了。”

听他这样说，杨楚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眸子转了转，她握住黎彧的手：“你是对她死心了？”

他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黎母走过去，拍了拍杨楚的肩，“我来跟他说两句。”

杨楚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了位置。

黎母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那苍白的脸，心疼地问：“孩子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要。”

黎父当即打断道：“这事由不得你！”随即，他又丢下一句：“孩子没了，你这总裁也给我退下来！没用的东西！”

话落，黎父出了病房。

杨楚还第一次见黎父发这么大的火，她走到母亲身边，给她和父亲使了个眼色。

待杨家三人也出了病房，黎彧看着母亲：“妈..那血..”

黎母轻拍了拍他的手面，冲他摇了摇头。

走廊尽头，杨母问杨万：“难不成还真要留下那孩子？”

杨万沉吟道：“这事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看向杨楚，说：“心胸大一点！别惹怒了黎襄那老家伙，若是因为个孩子，让黎彧被撤了职，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楚没说话，可心的弦却崩得死紧。

一想到她以后要养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就感觉一口恶气堵在了胸口。

而此时另一间病房里。

江衍正苦口婆心地劝着江之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可江之只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不说话。

傍晚，杨楚挽着黎母的胳膊来到江之的病房。

江衍堵着门不让她们进。

直到江之在里面小声说了一句：“哥，让她们进来吧。”

江衍迟疑了几秒，这才把门给她们敞开。

江之从床沿站起来，看着黎母走近她，看着杨楚的那手挽在黎母的胳膊上，她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

她得偿所愿了。

她可以拥有黎彧，可以走进黎家大门了。

而她，终究一无所有了。

“戚阿姨。”她声音低低的，嗓子也哑了。长发被一个黑色皮筋随意地束在脑后，很松散。

也显得人极度没有精神。

整个人焉了。

黎母叹了口气，说：“江之啊，不管你和黎彧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他在你肚子里陪伴了你三个多月，你忍心不要他吗？”

江之瞥了杨楚一眼，没说话。

杨楚剜了她一眼，偏过头去。

黎母继续劝道：“把孩子生下来，你还年轻，路还很长。”

江之抚着小腹，没说话。

黎母见她不说话，又说了句：“女人流产，对身体很不好。”话落，黎母轻轻捣了下杨楚。

杨楚这才扭回头，带着不耐烦的语气：“你以后就别再缠着黎彧了！他现在被你伤的也死了心，虽然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你这肚子里怀的终究是黎家的骨肉，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顿了几秒，她说的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把孩子留下来吧！”

来之前，黎父交代过，谁都不许跟江之提以后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免得激怒她，让她真的做出打掉孩子的举动，所以她们现在除了让江之留下孩子，其他什么都不许说。

*

半夜三点，江之轻轻打开房门，悄悄坐电梯上了12楼的特护病房。

出了电梯，却发现特护病房是需要刷卡才能进去的，她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终究还是转身进了电梯。

深秋的夜很凉，江之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她只在病号服外披了一件针织衫，一阵凉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12楼的窗户边，黎彧看着楼下因为距离太远而小小的一只熟悉的人儿，他强忍着眼尾和眉间的抖动，手指覆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