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的新娘(237)

厚重的窗帘被拉得很严实, 书房里的光线显得很昏暗, 赵凭霜看着自己的父亲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沉默地将厨房准备好的饭菜摆到他的面前去。

“爸爸, 您是在怪我吗?”她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垂着眼睛轻声问。

赵松庭下巴上的胡茬没有打理, 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颓丧之色, 他也没有要动筷的意思, 反倒是点了根烟抽了一口。

他轻轻吐出烟雾, 才开口道:“霜霜,我还没遇见你妈妈的那时候, 我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

“这是你爷爷的遗愿,是我必须要遵从的使命,可你呢?你身为我赵家的女儿, 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是质问,可他面对自己的这个女儿, 语气却也总是不能做到十分的严厉, 此刻更多的, 还是无奈。

“我们赵家先祖的遗愿都没人遵守, 您又为什么一定要遵守爷爷的遗愿?”赵凭霜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爸爸, 我已经把扳指交给楚沅了, 现在您手里也没有能够压制夜阑王的筹码了,您除了放手,没有别的选择了。”

“楚沅相信他不会扰乱华国的安宁, 而我相信楚沅,您又为什么不能试着也相信她呢?我们赵家是世家之首,您从前总是教我要以身作则,不能丢赵家的脸面,可是爸爸,为了一件也许根本不会发生的事,为了保住我们赵家在华国的地位,您就要杀了那些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这真的公平吗?”

赵松庭指间夹着烟不说话,赵凭霜看了一眼他那猩红的烟头,她站起身来,那双杏眼还是冷冷清清的,“爸爸,您吃饭吧。”

说完,她便转身朝书房外走去。

而赵松庭听着她的脚步声才像是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头正好看见赵凭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半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这个女儿性子最冷静,可她到底也才十七八岁,在许多事情上仍显得有些天真。

那夜阑王是从千万杀伐里蹚过来的,坐上王座之前,他脚下也不知踩了多少枯骨血肉。

那样一位狠绝的君王,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

赵凭霜将扳指交给了楚沅,殊不知,她也将自己父亲的性命,送入了夜阑王的手里。

赵松庭在书房枯坐许久,手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他扔进烟灰缸里,赵凭霜送来的饭菜已经冷了,但他还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了。

吃完后,他才又临着桌上的台灯,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来写了一封信。

直到有人在门外说楚沅来了,他才收拾好纸笔,抚平西装外套上的褶皱,走出书房下了楼。

赵凭霜见赵松庭下来了,她便对楚沅道:“你们先聊吧。”

随后她就站起来往后面的小花园里去了。

楚沅在沙发上坐着,静静地等着赵松庭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她才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明明那日他们还剑拔弩张,差点在仙泽山上的两层阵法里同归于尽,但在这个下午,他们却偏偏又在同一屋檐下安静地相对而坐。

“你怎么还敢来我这儿?不怕我把你抓起来,趁机再对付那夜阑王?”赵松庭看她悠闲散漫的样子,便扯唇笑了一声。

可话音才落,他的目光便定在了她脖颈间挂着的那枚玉扳指上,一时间,他的神情多了些细微的变化。

“我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做自投罗网的事。”楚沅把杯子放下,抬头看见他凝滞的目光,她便又道,“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想跟你说。”

“你想说些什么?”赵松庭不动声色。

“你可以不相信魏昭灵,但我是华国人,我从小生长在这里,如果魏昭灵是那种为了要重回故土而不惜制造战乱的人,我也不会跟他站在一起,”

楚沅捏着那枚玉扳指,“这是他给我的,他是什么意思你应该也很清楚。”

“他能将这东西交给你,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

赵松庭隔了片刻后才开口,“但是楚沅,你终归还是年纪轻,你不明白你和他之间隔着的,到底是多么深的沟壑。”

“你来与我和谈是你自己的意思吧?楚沅,他是君王,一个原本活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君王,他知道我赵家背叛了夜阑,他更知道我为了杀他都做了些什么,你觉得,他真的会放过我吗?”

赵松庭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魏昭灵会放过他赵家。

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有余家的玉璧,怕是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坐在这儿等着楚沅上门来同他说这些。

“他也许不会放过你,”

楚沅细细思索了片刻,“但他是不会牵连其他人的。”

“但是让你死容易,要换世家和夜阑之间的安宁却不容易,”楚沅迎上赵松庭的目光,“他根本不在意你们赵家到底是背叛他还是忠于他,因为一千多年的时间过去,他也不会要你们一定是他的臣子,但是你错就错在不该为了你们赵家在华国的这一点利益去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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