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的新娘(259)

“你真的是因为他灭了盛国才要这样报复他的?”

谢清荣神思恍惚时,却听那女孩儿忽然又开了口,这么无端的一句,不由令他再度抬眼看向她。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没有能力做到的事,他做到了?你对他,究竟只是有灭国之恨,还是更多的,其实是出于你内心里的嫉妒?”

楚沅紧紧地盯着他,语气犹带几分嘲讽。

那模样看着,倒是跟平日里的魏昭灵有些相像。

她这样的一番话,便如一根长针毫不犹豫地揭破了那藏在谢清荣心底里,这多年来都未曾见过天日的阴暗心思。

“你住嘴!”谢清荣脸色骤然变得极为复杂,难堪的情绪划过眼底,他再也没有办法忍受这个姑娘这般锐利的言语。

手中混沌的光影凝聚起来,才朝楚沅飞去便同凭空凝结的冰刺撞在一起,碎冰如雪花一般簌簌坠落,暗光消散的刹那,谢清荣看见魏昭灵已经被那姑娘扶着站了起来。

莲花木灯好似被风牵引着回到了魏昭灵的手上,他当着谢清荣的面,将那盏灯安放在石棺的边缘,灯火融融,照见石棺内的那柄灵蛇剑。

“称王本非我所愿,可时局,命运皆逼我如此,我做不得其他的选择。”魏昭灵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再见谢清荣,可这重逢,终归不如不见。

“我一直以为我做到了无愧父亲,无愧于你,可原来最盼着我去死的人,竟然是你。”

阴冷的风吹着魏昭灵宽大的衣袖,烈烈如火,映着他的侧脸苍白脆弱,好似没有多少血色。

“昭灵,你好好看看这里。”

谢清荣的目光在这四周的嶙峋石壁间来回游移,“你在烈日骄阳下称王建朝时,我便是在这里醒来。”

“身为盛国太子我却未能入谢家王陵,只能被草草收葬在这里,整整千年都不得而出。”

他面上带了些迷惘,“我想过很多次,我死而复生的缘由究竟为何,我以为是天道要再给我一次活过的机会,可我在这里等,等到你灭了盛,建立了夜阑,甚至到夜阑覆灭后,我都还是被困在这里……”

“昭灵,以前是我太优柔寡断,太心软了,成大事者,又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我当年未竞之夙愿,我终归是要向这世间讨回来的。”

“而你的复生,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阻碍。”

无论是如今的史书,还是当年的世人,关于他谢清荣永远只有那么相似的几句只言片语,他们都同当初的太傅一样,说他仁慈太过,无君王之才。

可是为什么?

他从儿时便一直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他为此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可偏偏,最终他满盘皆输,而魏昭灵却能从西洲牢狱里走出来,推翻大盛,自立为王。

明明当年的魏昭灵,还曾是一个连话也不会说的哑巴。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做到的事,魏昭灵却做到了。

“若你当年死在西洲的牢狱里就好了,”

谢清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若你死了,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这一步。”

他手指微屈,骨骼作响,下一秒魏昭灵的脸色便变得更为苍白,他身体里的异能在每一寸血脉里不断冲撞着。

“魏昭灵,为什么会这样?”楚沅注意到谢清荣手指一动,魏昭灵的身体就开始出现异样。

“是余家的玉璧,在仙泽山上,那玉璧之中就已经附着了牵丝之术。”到了现在,魏昭灵又还有什么想不清楚的。

那应该就是谢清荣瞒着赵松庭留的后招。

身为亡灵之身,谢清荣操控玉璧便使其更具怨戾之气,而沈谪星带来的阵法也只能堪堪抵挡一段时间。

楚沅回头,便在那谢清荣的胸前看到了在混沌光色里若隐若现的那枚玉璧,那东西仿佛成了他的心脏一般,光色时隐时现,就好似人的心跳。

魏昭灵根本来不及去抓她的手,便见她已经掏出见雪,朝谢清荣而去。

见雪的银丝飞出去却好似穿过了层层雾气一般,根本没有触碰到任何实质,银质雪花的棱角径自嵌入潮湿的石壁,发出铮然的声响。

银丝颤抖,抖落寸寸薄霜。

魏昭灵勉力站直身体,飞身将楚沅带入怀里,又将她推去了容镜和沈谪星他们那边,流光在他手指间凝聚成一柄长剑,剑刃抵在身前,挡去了迎面袭来的罡风。

一缕被削断的发丝轻飘飘地落入身后的水银渠里,那原本躺在石棺里的一柄灵蛇剑好似受到牵引一般强烈地震颤着,飞入了谢清荣的手里。

包裹着他身躯的暗光好似在这一刻散去了些许,除却那一般人皮一半白骨的脸,他看起来好像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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