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的新娘(3)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楚沅看到特地为游客设立的大理石碑上镌刻着魇都的历史由来,还有一幅古城墙复原图。

那应该就是魇都旧城墙原本的模样。

由于年岁久远,这里早已经不剩下多少旧时的痕迹,荒原之间最多的,还是丛生的杂草。

但偏偏聂初文那个老头就是对这里有执念。

几乎每年他都会带着涂月满来这里一次,就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残损的砖头乱瓦,也在看那连天的枯草。

像是只有他才能在这满目荒凉间,窥见曾经那座夜阑王都的一隅风光。

楚沅看他举着相机拍啊拍个没完,镜头又对准她这边来了,她就摆好姿势伸手比了个剪刀手,结果下一秒她看那老头儿眉头皱得死紧,“往边儿上挪挪,别挡着。”

“……”楚沅撇撇嘴,双手插兜,往旁边去了。

当天空飘起小雪时,楚沅正捧着杯子喝热水,她仰头迎着风雪,双颊都沾染了些许冰凉湿润的触感。

寒风吹得她头发乱舞,后颈的灼烧感来得很突然,如同针扎一般,让她没握紧手里的杯子,半杯热水都随着杯子掉落时,全都洒在了地上。

落雪纷纷,那原本立着残破城墙的荒草地上,在她眼里却逐渐有了一座完整城池的影子。

如同海市蜃楼般,那里不见雪飘,不见风雨。

多少穿着古旧衣衫,模样不清的人在那座城里来来去去,又有多少日月在她眼中交替来回,几经寒暑,又至岁暮。

仿佛有人握着一只铃铛慢慢地摇晃,那声音连同着那座城里的热闹全都收拢在了她的耳旁。

她好像在这一瞬,看到了另一个早湮灭在时间洪流里的人间。

神思恍惚时,那旧城里所有的一切又在顷刻间,毫无预兆地化作细碎的砂砾,被一阵拂过她脸颊的凛冽寒风吹散。

有东西擦着她的脸庞划出一道血痕来,楚沅看见它如同断翅的蝶打着旋儿飘来飘去,最终嵌在了她脚边的乱石堆里。

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楚沅俯身捡起来,看清照片里是一个少年,他穿着玄金龙袍,修长的指节轻撩珠玉冕旒,露出一张无暇面容。

明明是在笑,可他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盈满阴沉锐利的神光,令人不敢逼视。

在她翻过照片背面时,淡金色的光如同长针一般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从照片里流散出来,刺穿了她的腕骨。

殷红的血滴在照片上,楚沅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什么疼痛。

她看到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日期:“天旬三年,八月十五。”

后面再有一行朱红小字:

“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

第2章 为奴的少年 这水面似镜,镜中人在看她……

一千三百年的时间足以淹没太多有关夜阑古国历史的硝烟。

但也总有人不远万里,从遥远的另一头跋山涉水而来,就想要看一看这曾矗立过夜阑古都的枯草荒原。

那些旧瓦残垣,都是经年斑驳的影子,就照在时间的洪流里,提醒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这里到底埋葬过什么。

“我看这地儿没什么意思,那景区也就几面旧城墙乱砖瓦……看这些东西,哪用得着跑这么远?我在网上看两眼得了。”

楚沅等早餐的时候,听到邻桌有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大叔抱怨。

那大叔穿着厚厚的棉衣,看起来身形就更臃肿圆润了些,他眉心就拧成个“川”字,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有些怏怏不乐,“还大冷的天儿呢,这儿湿冷湿冷的,风都往人骨头缝儿里钻。”

这话楚沅听着也觉得很是在理。

古魇都景区里的确没什么好看的,除了连天的枯草,就是几面要倒不倒的旧城墙和一些散落在草堆里的乱砖瓦。

这又是正冷的季节,她也是不太懂老聂头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这么个地方。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和那大叔同桌的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又在旁边的炭盆上烤了烤,到底是年轻人,他看着精神倒很好,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也是清亮的,“爸,网上看的哪有亲眼看的真实,咱上这儿来是看历史的,看它存在过,这就够了。”

那大叔哼了一声,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兴致,他剥了颗花生吃,又觉得没劲,“我看那博物馆咱也别去看了,早点回吧!”

老板娘刚把热腾腾的一碗面端上桌,听见这话,就笑吟吟地说,“咱这里可不止有夜阑古都这一个景区可看,这镇子后头还有座龙鳞山,那儿每年去的游客可多了……”

据老板娘所说,那龙鳞山上有个留仙洞,洞里有一石潭,石潭里盛满冰蓝粼波,那是夜阑王羽化为龙时,扯下的一枚鳞片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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