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瑾还是不理她，自顾自地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样无疾而终的场景，顾染最近每天都能经历几次。

自从确定顾柒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才会出事之后，顾时瑾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地惩罚自己。

顾家和苏家仿佛被阴云笼罩，苏家外婆病倒了，苏家外公照顾她就应顾不暇，顾家爷奶强忍着丧孙之痛，每天忙着参加各种商讨会议。

顾黎书和苏知忆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回来了，抱着顾染痛哭了一顿，立即又被召去协助处理虫洞事件。

或许这就是军人的可悲之处，在国家面前，连失去亲人的痛苦都要排后。

在所有人都被悲伤淹没的时候，顾时瑾这种绝食行为，除了顾染就没被人注意到了，她自觉地担起给顾时瑾送食的责任，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顾时瑾很痛苦，这种痛苦不仅仅只是因为失去了自己同胞妹妹，还因为这种痛苦归根到底是自己造成的。

顾柒出事之后，他想了很多，想如果自己未来规划不是成为一个机甲战士，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顾时瑾这样问自己的时候，他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恶魔一般的声音在回答，“是啊，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出生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顾柒也不会死啊……”

“所以，你去死啊，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了。”恶魔在他耳朵轻诉着。

门外的光照不进他的内心里，顾时瑾觉得自己也要死掉了，希望在他的面前关上了大门，身后是无尽的深渊和无数的触角，每一只触角都紧紧缠着他，将他拖进罪恶的地狱。

顾时瑾放弃了挣扎，他打从心底地把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任由恶魔拉扯着他的手，拽着他进入地狱，一同沉沦……

地狱就在眼前，他的身体却突然停住了，身后有一只白净的小手拽住了他，小手的主人不安又强行镇定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击碎了恶魔在他身上驻起的屏障。

“哥，我觉得姐姐没死。”顾染考虑了好几天，才决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其实我能够梦见未来，我看见姐姐没有死，之后会回来的！”她跪坐在地上，一手捏着营养液，另一只手拽着顾时瑾的衣角，“哥，真的，所以你吃饭吧。”

顾染的话像是重锤一样击打在顾时瑾心上，他像是被撕开了茧般，终于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他看了一眼顾染，发现她的脸上满是肯定，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多匪夷所思。

顾时瑾心里抖了一下，深深的自责几乎将他埋没，他不应该只沉浸在失去顾柒的痛苦之中，却没有顾及到小妹妹顾染，看她多痛苦啊，都得臆想症了。

顾时瑾顿时悲从心来，紧紧抱住顾染，泪水滴在她的后脖上，流过的地方留下炙人的烫意，他语意里尽是歉意，“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在跟身边的顾染说，还是在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顾柒说。

顾染不是很能明白他突然爆发的情绪，感觉不像是喜极而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背，小声道，“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她的话很轻柔，可顾时瑾的眼泪却流得更严重了，难过像是实体一样地溢出来，顾染也被感染到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收到顾柒出事的消息的时侯，顾染的情绪就已经崩溃过一次了，她又担心又害怕，她没想到自己插手了之后，顾柒还是遭遇了虫洞事件，就像是剧情无法更改一般。

但是她更担忧的是因为自己的插手，顾柒这次是真的死去了，而不是去了异世界。

她之前的情绪没比现在的顾时瑾好到哪里去，甚至要更抑郁，最后还是PID看不下去，耗尽所有能量预测了未来，告诉她顾柒没事，这才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PID重新陷入了休眠。

顾染跟着顾时瑾一起默默流起泪来，不知过了多久，顾染哭累了靠在顾时瑾的肩膀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两支营养剂。

顾时瑾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女孩睡觉睡得都不安稳，嘴里还在呢喃念着“姐姐没事”。

他轻轻把顾染放在她的床上，拿走她手中的营养剂一饮而尽，这才转身离开。

楼下，不知何时回来的顾家奶奶看见终于走出房间的顾时瑾，神情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走出来了就吃饭吧。”

“喝过营养剂了。”顾时瑾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这几天他都没有睡着过，一闭眼就是身姿灵动的顾柒喊着自己哥哥，一声一声仿佛刀一样割在心上。

“嗯。”顾家奶奶点点头，又低下头去，她的手里捧着一本崭新的相册，是顾时瑾和顾柒的中学毕业照片集，学校那边传了电子版过来，顾家奶奶专门去打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