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番外(203)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

她一愣,似乎仍是没太懂他的意思。

他却也似乎没有想要得到她的答案,自顾自道:“我绝不是你口中所说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那种好人,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去回报所有全心全意对待我的人。所谓‘仁者无敌’,我从来不信,那些成功的仁者不是因为他们仁慈,而是他们得时势眷顾,幸运太过。像我这样的人,做不了仁者,那条路太长了,我连自己是否活着走到那里都不能保证,又如何保证在这过程中不伤害到谁?或者说,在我眼里那不是伤害,而叫利用。该算计时便狠狠算计,该舍弃时便决然舍弃,我是这样的人。就像我对吕仲永,那不是菩萨善心,他是河下知府的嫡子,他对我有价值,所以我才救他。而也许有一天,当他再一次面临困境时,我会选择袖手旁观,甚至推他一把,我不会记得他曾经想要为我挡刀子。”

江凭阑一直默默听着,她的神色很平静,然而蜷起的手指却死死攥着被角,一会攥紧一会又松开,许久后才垂着眼缓缓开口:“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

“但是,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她霍然抬头。

“她也许不会陪我走完那条路,也许会成为我的绊脚石,甚至也许有一天,当他人或者她自己,拿她的性命来威胁我时,我除了投降……别无选择。因为她在这里,”他的食指点在自己的心口,“实在是一个……很要命的位置。”

她睫毛轻轻一颤,看向他的食指。

“所以,在那条路的尽头,一定有她的位子,也只有她的位子,不管她来或不来,那个位子永远都在。”

尝胆卧薪,含垢忍辱,苦心孤诣,霸业皇图,三万里江河血流如注,九千尺悬塔白骨成山,然而他说,在那里,有她的位子。

待他君临天下之时,只要她愿意,她就是他的皇后。

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撇过头去,听见李乘风在门外焦急道:“主上,金銮殿里传来消息,陛下有旨,命王妃即刻进宫。”

江凭阑看了看皇甫弋南,眼神中略带询问。

他低低咳了几声,“圣旨昨日便来过了,替你挡了。”

他一句“替你挡了”说得轻松,江凭阑却知道这不是结婚喝喜酒,说挡便能挡的。她懵了懵,忽然自觉形象伟岸高大威猛,毕竟整个皇甫大概也就她一个敢因为睡觉不赴旨了吧?

“宣我不宣你,怎么个意思?”

“我回京的消息还封锁着,整个甫京都道我的仪仗因故延误,要明日才到。这时候宣你进宫,无非是在处理些麻烦,我已将事情交代给乘风,你在去的路上将那些奏折密报都看一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他。”

她点点头,刚要起身又坐了回去,“你什么时候醒的,哪来的时间安排这些?”

他笑了笑,“吕仲永将我一路背回京城,半途里遇上了乘风和被救回来的你,那之后不久我便醒了。要是让他将我背到城门口,可指不定得出什么乱子。”

“千氏将我交给了李乘风?”她愣了愣,总觉得这事说不出的怪异,一时却也得不出答案,“那行,我先去宫里走一趟,你好好休息。”她说着便起身穿起早便准备在一旁的官服,刚要走,忽然被皇甫弋南叫住。

“凭阑。”

她回过头来。

“你很聪明,但有些事情你看不到,我须得提醒你。”他顿了顿,以手掩着嘴咳了几声,“千氏为何要在八月十三出现在宁王府,又如何能在八月十五救得你,你好好思量。”

江凭阑缓缓眨了眨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走了。

皇甫弋南盯着那扇阖上的门出神半晌,过了一会道:“观天,请何老来替我治伤吧。”

……

江凭阑早知自己不在宁王府,不过倒是出了门才晓得,原来两人住在何家。

马车里准备了热菜热饭,江凭阑一边翻文书一边狼吞虎咽,幸亏记性好,看一眼便不会忘,她一目十行,将厚厚一叠半人高的卷轴全看完了,把那上头的内容跟饭菜一起消化在了肚子里。

其实也不过离京数几日,然而八月十三太子谋逆案却令朝中变了天,就是那么短短几日里,神武帝以雷霆手腕清洗掉了近三分之一的臣子,其中又有三分之一乃正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可谓是来了场大换血。有人失势,相对的也便有人得势,不仅是众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突然空缺,众皇子之间的角逐也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那些平日里悄悄涌动的暗流遇到了这一泼滚烫的火,霎时沸腾起来。

风卷着云,云卷着风,整个皇甫波诡云谲,而九寰宫里那位的心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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