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番外(244)

那么多端倪,她从来没想过去质问阿迁,那么多补不起来的漏洞,她从来没想过要个解释。

阿迁太了解她了,正因为了解,所以才能找准她的盲点,他根本不需要演戏,根本不需要欺骗,他大可无所顾忌,甚至在星海平原一役后若无其事到什么解释也不作。

因为她根本……看不见啊……

他太清楚,尽管她很聪明,遇事也总是客观冷静,优秀到超越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可她是有软肋的。她的软肋,就是对他近乎偏执的信任。

这种程度的信任,若非亲眼看见他的背叛,即便漏洞百出,她也会下意识选择逃避无视。

是的,事到如今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在逃避,她在自欺欺人,她的一腔信任没能成为她的盔甲,反让她软弱,以至有了那么多牺牲者。

一张张笑脸浮现在她眼前。

不当说书人可惜的李村长,忙东忙西招呼一行人的村长夫人,山神庙里告诉她“别怕”的妇人,即便在她投敌缴械时也无半点异议的亲卫,朝五晚九忙活采办的王姑,做得一手好烧鸡的张婶,腰背不好却还总抢着干活的李伯……

如果她能早早决断,这些人还会无辜枉死吗?

在心底自问出这一句的刹那,她记起自己曾对微生说过的话: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却要继续努力活着。

她自顾自点点头,对,要努力活着,她江凭阑的字典里没有“如果”,只有“向前”。

她仰起头,忽然也便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问。今夜这柄刀子太锋利,划在心口的位置,她已经那么疼了,何须再做一遍确认,何须去求一个“为什么”?

背叛就是背叛,任何理由都是借口,她最后的尊严是选择坦然接受。

她在漫天风雪里笑起来,笑得那样灿烈,艳如桃李的唇瓣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她站在那里,看着停在三丈之外的那人缓缓道:“我的眼里容得下杀戮,容得下仇恨,容得下血雨腥风,容得下骇浪滔天,唯独容不下的,是背叛。真正能伤到我的,从来不是异世里这些居心叵测之人。他们对我赶尽杀绝,逼我到走投无路,我会反抗,会还击,总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但到头来不过一笑置之,我能原谅。对,我能原谅他们,但是你,江世迁。”

她脚尖一踢,阿六腰间的佩剑倏尔飞起,“我江凭阑,自这一刻起,与你恩断义绝,从此天高海阔,各走各路,再无瓜葛。”她拔剑出鞘,剑光一闪,将高束的长发生生割裂,“此心此言,断发为鉴。”

☆、离间计

她一字一顿,几乎呕尽心血才说完这番话,对面的人却始终静默,看不出丝毫动容,当那些被割断的发丝因风卷着飘散到他跟前时,他甚至连眼都不曾眨一眨。

两相对峙里,江世迁缓缓抬起手撕开了易容,露出那张江凭阑熟悉到闭着眼也能描摹的脸,随即他一拂衣袖,恢复了因缩骨术变得窄小的身形。

他要她亲眼看清楚。

江凭阑惨笑一声,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她望着对面人此刻全然陌生的神情和目光奇怪地想,自己认识阿迁多久了,二十年吗?原来,看清楚一个人,竟需要花上二十年的时间啊。

江世迁微微垂眼,漆黑的眼底不再倒映那人惊心艳丽的脸容,忽然伸手往半空里一招,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砰”一声砸在江凭阑脚边。

她低下头去,忽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衣袖样式她再清楚不过,是十七的。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将她所有的自我保护全线击垮。

她不明白江世迁为何要做得如此决绝,只觉得小腹痉挛得厉害,似是再难支撑,一个踉跄跪倒在雪地里。

她头晕目眩,连带耳朵也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忽然成了潭水的倒影,有人朝里头投了一颗石子,那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模糊。

她用力眨眼,晃了晃脑袋,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了,微生皇宫里有过一次,皇甫废宫里也有过一次,自她穿越异世便奇迹般能够看见一个地方过去曾发生的事,每当她受到过度刺激时。

她勉力抬起头来,眼前成了两刻钟前的宁王府。

整座王府的府兵亲卫们都朝那人围拢去,长风卷起他烟灰色的衣袂,他掌心一翻,无数细小的冰碛激射而出,大片的人未及靠近便无声倒下。

冰碛在刹那间凝固了他们的伤口,以至没有血流出,可他们的心脏却被贯穿致命。

横尸遍地,他的衣袂却干净得不染纤尘,一步步杀人于无声、无色、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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