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番外(338)

如果当年她没有闭上眼睛,是不是就能早早洞察真相,洞察他的谎言了?

不,还是不会的。他亦会伪装得更尽善尽美。

她继续往里走去,入眼是一片空阔的湖。碧波间小小一点八角亭,亭盖上薄薄的积雪似乎留了很久都无人清扫。

眼前分明是酷寒的冬景,她却透过那层薄雪看见了另一幅光景。

那一年三月湖心,长长窄桥,旖旎春意,天光水色一双人尽收湖底,粼粼倒影里,有人笑道:“皇甫弋南如今二十一,只有王妃一人,哪怕活到三十一,四十一,还是只有王妃一人。”

彼时她问他,“哪怕”是什么意思。

他巧妙敷衍,轻松带过。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到三十一,他又骗了她。

江凭阑淡漠地眨眨眼,离开了那里,穿过回廊走进卧房。卧房里仍是那一面硕大的琉璃墙,一桌一椅都未曾有过变动,也没有蒙上灰尘。桌案上还放着她离开当日来不及收起的兵书,甚至连摊开的书页都一模一样。

像她从未离开过似的。

她忍住眼眶里一阵一阵涌起的湿热,转身又走去那间叫她吃了无数回闭门羹的书房。房门没有上锁,她的手推在门框上,只是一触之后却又移开,转头爬了窗。

一如当年那许多次。

她自然比当年更身轻如燕,可落地之时却被扑鼻而来的极其浓郁的药香气滞了脚步。

房子空了这么久,这些气味仍没有散去,她不知道,这些年他究竟给自己灌了多少汤药,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她立在书房中央,睁大眼看着来来往往一幕一幕。看她离开之后,他是如何每日翻着从南回来的密报,如何时时替她与大乾筹谋安排,如何一天更比一天孱弱,一天更比一天不堪支撑。

她看见他提笔写字,走近瞧了才发现是当年那封惊动三国的休书。他写得那般不易,每落一笔都要停下来喘息,好几次咳得字都歪了,只好撕了纸又重来一次。

他写了整整一夜,写完最后一笔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江凭阑忽然一个踉跄扑到桌案边。

他才二十七,他如今才不过二十七啊。她终于无法隐忍,跪伏在那里泣不成声。

……

日薄西山的时候,江凭阑走出书房,向远处闪着熠熠金光的皇甫宫望了很久后向着后门走去。只是刚要跨步离开,眼角余光却忽然触及到什么,叫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回过身,看见三座墓碑。一座是阿六的,一座是十七的,还有一座是猴子的。

他竟连这些也替她做好。

他没法将墓碑建在别处可能惹人眼的地方,便只好就地处置,或许也是盼着有朝一日,她会回来祭奠他们。

她复又回去,在三座墓碑前分别磕了三个头,未等抬眼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常年养成的戒备习惯让她下意识觉得有敌,她扭过头,与此同时备好了掌风。

却见来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跟前。

江凭阑倒是没料到来人身份,却着实觉得头都要大了。她生平最讨厌别人一句话不说先朝她跪下。她心脏虽好,也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她皱起眉,向来人道:“怎么了,南烛?你起来说话。”

南烛却仍旧跪着,脸上没了往常惯有的笑意,红着眼圈道:“南烛斗胆,请江姑娘跟我去一趟龙吟山!”

江凭阑眼皮子一跳。

龙吟山?那不是皇甫的皇陵吗?去那里做什么?

☆、以命换命

北国冬日的夕阳一点没有暖意,反倒只将周遭的景致衬得愈发冷清。两骑快马并行在山野,初起时,后头白色那一骑尚且还勉强跟得上前头的黑色纯种半血马,到了后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了,只好被落在了原地。

白马上的人喘着气,望着前头那女子绝尘而去的背影,眼底尽是叹息。

希望还能来得及。

江凭阑奔驰在马上,耳边仍是方才那一路从南烛嘴里听来的话,一遍又一遍打乱了次序反复回响,像要将她的耳膜都鼓破。

“江姑娘或许不晓得千氏族人为何非得忠于皇甫皇室不可。”

“在千氏族人的身体里,淌着从先祖那一代流传下来的血咒,我们必须真心忠于皇甫,否则便要受到反噬。轻则伤,重则死。”

“不过,倘使只是那样就好了。家主若不愿助纣为虐,大不了一死便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可惜神武帝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年在家主临行前囚禁了所有的千氏族人,将我们困在皇甫皇陵所在的龙吟山里,以此要挟家主务必如期而还。”

“当然,这还不够。江姑娘不也奇怪过吗?家主的确心性坚毅过人,甚至要超过您,超过陛下,可他也是人,怎可能这么多年来一刻都不曾动摇呢?他动摇过,也曾想过抛弃家族的负累,而后以死谢罪。可他没有办法啊,老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捏了个长生诀在他身体里,令他永远无法死在你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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