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咬着下唇，嘴都快咬破了。

“别在这儿装可怜了，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你要真有那个心，让你儿子退学打工都能把钱换上！”

“小痕不能退学……”

“怎么不能退，家里都这样了，你还当你儿子是阔公子呢？”

女人埋着头，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好不容易呼吸平稳一点，她突然扯住病床边女人的胳膊。

“妹妹，妹妹，江海是你亲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算我求求你们了，行吗？”

“我老公说的也没错，谁的钱都不是风吹来的，你要给我哥看病要供小痕上大学，我们家也是要过日子的。”

女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剩下冷漠：“他醒不过来了。”

病床上的人面容消瘦，早已没了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管子，就那样残存一口气。

眼泪大颗的往下掉，女人呜咽着哀求，声音破碎。

“妈。”江痕清淡的嗓音在病房门边响起。

女人猛地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江痕：“小痕……”

“姑父，姑姑。”

被叫的两人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小痕你怎么回来了？你，你都听到什么了？”

“妈，你坐。”江痕擦擦她脸上的泪，薄唇扯出笑来。

“你来了也好。”姑父说：“你也大了，姑父今天当着你的面把话说清楚，你爸这样没必要再治了。”

姑姑暗暗的捏了他一把：“行了，今天什么都不说了，小痕你好好陪陪你妈，我和你姑父先走了。”

当着小辈的面，到底还是不想把话说的太绝情。

“有什么不好说的？”姑父脸色板着：“既然回来都回来了，这事儿早晚都要说，江痕你成年了吧，家里有些事儿你也能决定了，就说你爸这情况，还有必要在医院里拖着吗？”

“够了，别说了！”姑姑吼他：“小痕我们走了，你姑父的话别往心里去。”

“让姑父说吧。”

男人清了清嗓子，严肃的拍了拍江痕的肩膀。

“还是小痕懂事啊，姑父也不是为难你，你爸现在躺在这里，对你和你妈来说都是个拖累，你爸一走，对他来说是解脱，你肩上的担子轻了，你妈也不用活的那么累。”

他说：“姑父也是为你们好，小痕你明白吗？”

江痕缓缓呵出一口气。

“姑父说的是。”

他走到江海身边，认真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比上次见面更消瘦了，眼窝也更深了，可能因为照料的好吧，看上去也不显得特别憔悴，起码比他妈妈要好。

江痕伸出手，解下了江海的呼吸罩。

“小、小痕？”姑姑的声音有点发抖。

“小痕你干什么，你疯了？”妈妈扑过去抓呼吸罩。

江痕拽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拽了回来。

他眼睁睁看着江海，看着他虚白的嘴唇张着，想要努力呼吸，喉咙发出干涩的吸气声，胸膛用力伏起，却又深深陷下去，心电监护仪发出异样的声响。

“江痕你疯了，他是你爸爸！江痕你不能这样！”她用力挣扎着，咆哮着，拳头砸在江痕身上，眼泪不住的往下落。

“江痕，江痕我没让你这样。”姑父音调有点虚，他咽了咽口水：“我和你姑这就走，你们想什么时候还钱再还吧，我们不急着用钱！”

他拉着姑姑就走，脚底下像是生了风一样，一秒钟都没再多留。

妈妈跌坐在地上，哭的嗓音沙哑。

江痕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整个人像是卸了力一样，身形晃了一下。

江海的呼吸逐渐变弱，胸膛的起伏也渐渐低了下去。

拿起呼吸罩，戴回江海脸上，江痕的手在抖，又用力克制住，青筋在手背上浮动。

“妈。”江痕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女人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错了。”

医生和护士姗姗来迟，检查之后也没有说什么，江痕向医生询问了一些情况，虽然问不问都一样，江海的身体越来越差，醒来的可能很渺茫。

护士和往常一样对江海打针注射，虽然人已经没有意识了，但感到疼身体还是会痉挛抽搐。

江痕以前还会动容，现在几乎麻木了。

“怎么回来了？”妈妈嗓音还是很沙哑。

“和导员请了假。”江痕垂眸：“我不回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是妈不想告诉你，家里的事，没法提……”她说：“小痕，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爸以前帮你姑姑家那么多，为什么现在是这个下场？”

江痕没有说话，只沉默的握着女人的手。

“妈以前不懂，自家人，怎么会比陌生人还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