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沈含章。

她沉声说：“你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那又如何？”

“宛宛，我……”

沈含章想说什么。

苏宛却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沈先生。父亲不是奉献一枚细胞就可以了，而是要尽到责任和义务的。你生下我这么多年，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知道我一度被逼到了多么艰难的境地吗？从前我生活艰难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我的日子难得好了一点，你倒是来摘桃子了。不好意思，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苏宛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

说着说着，她渐渐激动。

等她把所有的话说完，她自己也有点恍惚。

明明她也不想说这么多，明明她觉得，自己可以对这件事毫无波澜……

然而事到临头，苏宛才醒悟过来。

人非草木，她又怎么能对这样的事情，真正做到没有波澜。

思及此，苏宛对能够在孟婉晴怀孕之后甩手离开的沈含章，就更觉得恶心了。

沈含章一直看着苏宛。

起初，他看着苏宛的发泄，有些呆滞。

到了后来，他看向苏宛的眼神里，更多的情绪就变成了怜惜。

良久良久，沈含章轻叹一声：“宛宛，辛苦你了。”

苏宛听得眉头一跳，想要暴怒。

她用力按了按眉心，沉声：“我需要的不是一句辛苦，而是一个解释。”

“解释？的确。”沈含章轻叹，“在任何人看来，我当年的举动都是抛下你们母女不顾……但是宛宛，你相信爸爸。爸爸当初，的确没有要抛下你们的意思。”

苏宛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其实，当年主动离开的人不是我。”沈含章轻声道，“而是你的母亲。”

苏宛狠狠愣了下，下意识地否认：“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哪有女人会在怀孕的情况下，主动离开自己的男朋友？

沈含章到底是糊涂到什么地步，才会以为，她有可能相信这样的胡编乱造！

“是真的。”沈含章叹气，“宛宛，你仔细想想。就算我真的要欺骗你，也不该用这样差的理由，是不是。我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唯一的原因就是，它是真的。”

“……”

苏宛不说话了。

她的表情复杂，直勾勾地落在沈含章身上。

沈含章顿了顿，继续道：“当初，我是想和你母亲长长久久的。所以，我和她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把我真实的身份告诉了她……也就是，作为修士的身份。”

谈到这里，沈含章微微仰起头来。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个离他而去的少女，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很远很远，不可触碰：“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明哲保身的缘故。又或许，她是担心自己无法融入修士的生活……总之，你母亲离开了我。”

苏宛眸底神色动了动，抿唇不语。

沈含章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原本想是要登门去求你母亲回来的。但当时沈家意外出事，我身为沈家子弟，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沈家，先把事情做完。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就听说了你母亲嫁人的消息。”

“既然你的母亲已经嫁人，那我就再也没有了打扰的理由。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再联系过她。等到我听说她去世，那又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说着说着，沈含章深深叹了口气。

他似乎是在怀念，也似乎是在后悔。

苏宛安静地看着他，情绪复杂。

她能感觉得到，沈含章后悔的情绪是真实的。

看来他说的事情，的确有着七八分的可信度。

可是。

即便如此，那又能怎样？

就算沈含章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也不能抵消，他在孟婉晴和自己最艰难的时刻，莫名消失的事实。

苏宛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站起身来大步离开。

门外的老管家看见苏宛出来，吓了一跳。

他犹豫着伸手，不知道该不该拦下苏宛：“等一下，这位小姐。您……”

“王叔。”沈含章叫住老管家，“她要去，就让她去吧。”

“可，可是。”老管家疑惑地看向沈含章，“她的身份……”

沈含章微微摇头，又说了一遍：“让她去吧。”

他和苏宛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他也已经看出，苏宛根本就不是会被身份羁绊住的人。

如果苏宛能想通他和孟婉晴之间的关系，原谅他这么多年没去看她。

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和好的可能。

但若是，苏宛她想不通这一点……

沈含章叹了口气。

或许，他和苏宛这辈子就无缘了。

……

对于沈家内宅发生的事情，旁人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