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120)

经朱瑄讲解后,她才知道以前自己胡乱猜测的意思有很多望文生义的错误。

朱瑄当老师的时候很严肃,分门别类一本本教金兰,先让她用自己的话通述整本书的内容,挑出其中的错误,一个接着一个讲解,然后从头到尾理顺脉络,给她重新讲解一遍,确保她全部弄懂了以后才继续。一边学习新的内容,一边理顺她自学的知识,每隔两天重新温习前天讲过的内容,要求她能清晰复述。

她出错时,他一脸正经地指出来,毫不客气。

老师认真,学生也刻苦。金兰全然没有被当面指出错误的懊恼羞怒,正襟危坐,态度认真,瞪着一双圆圆的杏眼,老老实实端坐在朱瑄面前,听他一一讲解,脸上频频闪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是这个意思,难怪我当时想不通。”

“你这么一解就通顺多了,唉,我糊涂了这么多年!”

朱瑄失笑。

他温润儒雅,涵养极好,当老师时虽然严格,依然能保持一贯的雍容气度——即使他教授的学生只是个根基浅薄的初学者。他既亲切又从容,仿佛世上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最重要的是非常有耐心,而且往往三言两语间就能准确找到金兰出错的症结所在,寥寥几句便能帮她解开心底多年的疑惑,很多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由他一讲解,立即让她茅塞顿开。

金兰忍不住感慨。

同样是给人当学生,朱瑄给她的感觉是如沐春风、心情舒畅,乃至于信心倍增,觉得自己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经朱瑄这么一教导,说不定也能成材。

给妹妹贺枝玉当学生呢……那简直是生不如死,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自惭形秽,恨不能以头抢地抱住妹妹大腿求妹妹放过自己。

这天,再次在朱瑄三言两语的讲解之下理清思路的金兰忍不住感慨:皇太子不愧是鸿儒名士教导出来的学生,这么出类拔萃、博古通今的人给自己当老师,真是……

她本来想说暴殄天物,仔细想一想觉得这样好像太埋汰自己了,于是换了一个说法:“杀鸡焉用宰牛刀!”

扑哧一声。

朱瑄没说话,看一眼左右。

摛藻阁四面窗户敞开着,杜岩站在一边斟茶,听了杀牛刀几个字,才刚刚笑出一点声响儿,嘴巴还没闭上呢,被朱瑄淡淡的眼神一扫,顿时浑身僵硬,想笑不敢笑又实在忍不住,一张脸红红白白,表情诡异。

他不敢笑话太子妃,但听到金兰用“宰牛刀”来形容朱瑄,他真的忍不住啊!

房中其他内侍也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眼看杜岩都快憋死了也不敢出声,更不敢露一点行迹,一个个屏气凝神,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恨不能看出一朵花来。

满室寂静,气氛稍滞。

金兰脸上讪讪。

朱瑄低头看她,眸中并没有愠怒之色,须臾,清俊面孔上缓缓地漾出一点笑意。

像昙花轻绽。

金兰轻轻舒口气。

朱瑄这人平时斯斯文文的,气质高雅而冷淡,透着股不食世间烟火的文气。因为多病的缘故,眉宇之间偶尔有几分抑郁,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格外明朗,如雨后初霁,翻涌的云头间探出一线金灿灿的光。

明艳。

然而不是百花怒放、姹紫嫣红的光艳,而是“一声画角谯门,半庭新月黄昏,雪里山前水滨”的冷艳,说不尽的寥落孤寂。

朱瑄的开朗也是清寒凛冽的。

每当看到朱瑄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金兰觉得他好像很开心,又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还在发愣,朱瑄拿着书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问:“我是杀牛刀,太子妃殿下是什么?”

金兰认真思索了片刻,很不谦虚地道出心中所想:“我是璞玉。”

朱瑄顿了一下,忍俊不禁,罕见地笑出了声。

杜岩嘴角抽了抽:原来当太子妃说了什么俏皮话时,只有千岁爷一、个、人能笑!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脸上连个笑影都不能有!

朱瑄笑了一会儿,俯身,手里的书倒扣在桌案上,低声说:“确实是璞玉……几乎能过目不忘,这样的人世所罕见。”

金兰心里一惊,眼神闪烁,低头翻书,假装没听见。

朱瑄叹口气,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她手背:“怕什么?你现在嫁了我,不用故意藏拙。”

金兰有点心虚,眼睛滴溜溜乱转,“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几乎能过目不忘,小时候记诵的文章现在还能流利地从头背到尾,这一点连枝玉都不知道,枝玉只是惊讶于她背书的效率之快。

朱瑄低笑:“我教你的法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习惯的……第一天教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看过什么书,两三遍就能记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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