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62)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低,幽黑双眸里一片空茫。

金兰一点都不了解朱瑄,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能感受到朱瑄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

他让她在这里等她,含笑和她撒谎,三言两语搅乱她的思路,他看起来从容不迫,不慌不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她只是一个糊里糊涂、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小女子。

可他的笑容背后没有一丝玩弄他人的戏谑之意,只有无尽的苦涩和苍凉。

朱瑄想起什么了?

金兰没敢吭声。

廊前静悄悄的,唯有落花坠地的声响。

半晌后,角落里的杜岩小心翼翼地咳嗽了几声。

朱瑄回过神,脸上沉郁之色尽数敛去,缓缓站起身,走到金兰身前,拉起她的手。

金兰这一次没有挣扎。

她望着朱瑄的背影,他身体不好,时常咳嗽,但始终身姿笔挺,如劲风中的瘦竹,飘雪下的孤松,极致的孱弱中有着傲然的风骨。

杜岩悄悄松口气,紧跟在二人身后。

金兰说自己“不屑高攀”的时候,杜岩吓得魂飞魄散,一瞬间连身后事都想好了。没想到朱瑄居然没有动怒,不仅不动怒,还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接下来还告诉金兰他的小名,然后给金兰起了个“圆圆”的爱称。看样子,不管金兰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哪怕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他都不会生气。

杜岩已经没有心思去揣度太子这诡异的态度了,在被金兰吓得魂不附体之后,他默默擦汗,忽然间福至心灵,欣喜若狂——太子很喜欢金兰,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喜欢,太子让他留在这里,准许他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让自己看明白金兰在他心中的地位,这是多大的信任!太子要重用他!

这些天三天两头往贺家跑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杜岩高兴得浑身发痒。

至于太子的那句“去留随卿”,杜岩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才不信太子会这么大方,费尽心机娶金兰入宫,怎么可能随便放手?等太子即位的时候,万里江山都是他的,金兰能躲到哪里去?

说不定到时候小皇孙、小皇女都生了一窝了,她舍得走吗?

朱瑄拉着金兰进了一间雅室。

雅室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几一榻一屏风,几上一炉檀香静静燃烧,一缕青烟袅袅娜娜逸出铜炉,窗前葱绿满墙,鸟鸣啁啾。

杜岩知趣地守在门外。

朱瑄拉着金兰在榻上坐了。

金兰虽然没经过事,但下意识懂得不能和男子独处一室,看到杜岩关上门,心里像烧着了一锅沸腾的开水,噗通噗通直跳。

朱瑄拉着她的手,眸光低垂,忽然道:“一点愁凝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

金兰没上过学,自学的书本大多是经史和最近的女教书,自然不知道他念的什么诗,不过听他语调缠绵,本能觉得他是在调戏自己,立马绷紧了脸,用劲抽回手。

朱瑄笑了笑。

门外传来杜岩和人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人推门进屋,站在屏风前,给朱瑄请安。

朱瑄道:“进来罢。”

屏风外面的人似乎有些迟疑。

朱瑄笑了一下,“这时候倒是规矩起来了,进来便是。你是医者,望闻问切是你的本事,忌讳什么?”

外面的人告罪,转过屏风,走到榻前,给朱瑄行礼,原是个光头和尚。

和尚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慈眉善目,白白胖胖,请金兰伸出手。

金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本地人说药王庙的和尚都会医术,而且医术很高明,时常有达官贵人登门求诊。朱瑄这是让和尚给她看病?

她没病啊,王女医也让她停药了。

金兰心里念叨了一句,还是乖乖伸出手。

和尚表情不变,一番仔细诊视后,和朱瑄交换了一个眼神,朱瑄示意他出去说话。

金兰满头雾水。

杜岩捧了盏温茶进屋,笑眯眯道:“殿下渴了罢?这是南直隶进贡的松萝茶,没搁芝麻盐笋瓜仁。”

金兰心知剪春肯定是被朱瑄的人绊住了,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顿觉口舌生甘,身心舒畅。

不愧是宫里伺候的人,果真心细如发,面面俱到。

贺家人爱喝泡茶,金兰不喜欢,嫌茶味浮躁,平时多喝清茶。贺家的仆从都未必知道她这个习惯,杜岩却留意到了,而且还特意准备了茶叶,当真精明。

难怪嘉平帝那么信重宦官。

杜岩的讨好之意只差没刻在脸上了,加上这段时日常常和他打交道,金兰知道他对自己没戒心,喝着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殿下的小名是五哥?”

皇子的小名也和民间男孩的一样随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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