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观察笔记(178)

宋云轻以为她避重就轻,顿时有些急了,“尚仪也教了你一年多,说深宫孤独,是可以寻些慰藉,但绝不能糟蹋自身,我们正是因为读了书习了礼,才知道洁身自好,才能作女官被阖宫尊敬。这些话那般真切,句句都是为了我们好,你怎么就……。”

“对不起。”

杨婉打断她,“我知道我让你和尚仪她们失望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哀伤,眼底也有伤意。

宋云轻看着她的模样,责备的话有些说不下去,她松下肩膀,调整了一下语气,“其实……我和尚仪都知道你的难处。”

杨婉笑了笑,“你觉得我是为了承乾宫和小殿下,才跟邓瑛在一块的吗?”

宋云轻轻轻搂住杨婉,“我没有这样说,你也别这样想。”

杨婉抿了抿唇。“云轻,不要这样想我。”

“好……我不说这些话了。”

宋云轻不愿意她难受,改口劝道:“你好好的,不开心了就来五所找我们,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的。”

杨婉靠在宋轻云肩上,“你会觉得我不干净吗?”

宋轻云摇头,“不会,真的不会,杨婉我急也是怕你被伤害,说的那些话不中听,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低头看着杨婉,手指在杨婉的背上迟疑地捏了捏,“厂督……他人好吗?”

“你一直都说他好啊。”

“我问的是……他对你好吗,你……跟他的时候……疼不疼。”

“不疼。”

“不疼就好。”

宋云轻拍着杨婉的背,长叹了一口气。

两人衣料摩挲,杨婉发觉宋云轻问那个问题的时候,身上也在发抖。

那言语之间的怜惜,像是在安抚杨婉,也像是在可怜她自己。

“我不能再耽搁了,要回去了。”

“不喝茶了吗?”

“不喝了。”

她说着揉了揉眼睛,松开杨婉站起身,“你和邓厂督这件事你对别人说过吗?”

杨婉摇了摇头,“没有。”

“谁也别说,以后就算人问也绝对不能认。”

杨婉坐着安静地点了点头。“我懂。”

宋云轻叹道:“其实,宫里以前就有关于你和邓瑛的风言风语,只是那时你还在尚仪局,他们只敢在下面偷偷说,如今你在承乾宫,那些话也越发难听起来,你知道的,宫里虽不禁对食,但禁淫乱,一旦沾染上这两个字,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嗯。我知道,谢谢你云轻。”

宋云轻替杨婉拢了拢头发,直身道:“那我走了。”

“我穿衣送你。”

——

日渐中天,养心殿的月台上,蒋贤妃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眼见胡襄从殿内出来,忙问道:“胡秉笔,本宫递给陛下的罪书,陛下看了吗……”

胡襄低头看着她道:“看了,这会儿还没话。”

“是,那您……”

正说话间,忽见邓瑛引着白焕与户部尚书二人从内阁值房过来,蒋贤妃待罪时,散了发髻,脱了鞋履,陡然看见外臣,忙止住声音,羞忏地抬起袖子,试图遮住脸面。

邓瑛一面走,一面侧头对身边的内侍轻声道:“过去,替娘娘挡着。”

胡襄看了一眼天色,还不到递票拟的时辰,便问邓瑛道:“今儿要行宫议?”

邓瑛垂手应“是。”

胡襄压低声问邓瑛道:“怎么今日行宫议啊。这贤娘娘……”

白焕咳了一声,胡襄忙止了话。

邓瑛侧身让到一边,躬身引道:“阁老请。”

三人刚进内殿,便听贞宁帝在御案后道:“邓瑛,召张洛过来。”

说完抬手直接免了白焕的君臣礼,“给阁老赐坐。”

白焕谢恩坐下。

贞宁帝喝了一口茶,“杨伦那个革赋税的新政,你们议得怎么样了。”

户部尚书应道:“户部会同内阁的几位阁老开了三次部议,最后的策论还没能写上来,请陛下恕罪。”

“无妨,议的什么,就在这儿跟朕说说。”

“是。”

户部尚书抬手正好官帽,“原本拟定在杭州和荆州这两个地方,施行计亩征银,一年为期,一贯成效。这两处地方的清田事务,都是杨伦亲自主持的,户部已将现有的田亩与地方户籍合定,督促地方放田之后,便可以推行改制,只不过,去年荆州溃堤,十几个县被淹,这些县的赋税陛下施恩免去了不少。”

“那就不议荆州,说杭州吧。”

“是。”

户部尚书续禀道:“杭州到还好,但是有个几个州县的学田……尚没有清算。”

皇帝曲臂撑着下颚,“为何不清算学田。”

户部尚书看了白焕一眼,“这几年的地方学政一直在亏空,户部虽连年补亏,奈何仍然捉襟见肘,这几处的学田,不是官办下的,而是之前为了支撑私学,恩赏给几大书院的土地,杨伦在杭州的时候,见书院清苦,又逢乡试在即,学生们也诚惶诚恐,实在不忍收田,所以就搁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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