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紫陌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最后一次用商量的口吻对柳氏道：“柳若烟，你如此执迷不悟，真是令人寒心。看在子恒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再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柳氏正得意，哪里顾得上搭理她，她拽起柳二郎，看也没看她，“呵？机会？你且说给我听听。说完了，便去房里好好歇息。”

“我可以替柳二郎将一千两还了，条件是用傅家的掌家鉴章交换。你也知道，一千两银子，你若使些猫腻手段，叔伯们不会坐视不理，就算你可以将账目做假，懂行之人也未必瞧不出端倪。到时东窗事发，你锒铛入狱，受苦的还是子恒。相反，若由我出钱还债，便与傅家无关。你主母的位置可保，你们母子可继续安心住在这宅子里。”

“哈哈，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死心。”柳氏大笑，她走到她面前，涂着红色蔻丹的指尖扼住了傅紫陌的下巴。她的指甲修得尖细锋利，傅紫陌的脸颊被她掐出了深深的红痕。

“你现在任我拿捏，竟还敢和我讲条件？”柳氏发狠抬手，一巴掌落在傅紫陌的脸上。

左脸的疼痛打散了傅紫陌对柳氏最后的隐忍。她发鬓微乱，眸中充斥着深恨和快意。

快意？柳氏很奇怪。傅紫陌在得意什么？赢的明明是自己，可她的眼神却只有嘲弄。这感觉令她极不舒服，不禁倒退了几步。

门外毫无预兆的变得嘈杂，却非方才那些讨债的混混。柳氏心下暗惊，只得让刘婆子放开傅紫陌，命人去开门。

还沾满了火油的朱红大门之外突然涌进一群人，打眼一看竟有三四十人之多，其中有傅家的两个叔伯和几位商铺掌柜，还有曾被柳氏赶出府的几位管事、婢女和杂役。一干人等将本来空旷的庭院占得满满当当。

而最后进来的还有三人，檀儿、赵怀仁和方才返程的车夫。

柳氏始料未及，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地往后退了一步。

檀儿从人群里探出了头，见自家小姐脸颊红肿，一见便是受了欺负，便不管不顾的跑进去将傅紫陌拉了出来。

“小姐，我就说我得跟着你来的！”檀儿眼眶红红，说完眼见着要哭。

“多大了还哭鼻子？”傅紫陌用袖子擦掉檀儿的泪，笑道：“这一巴掌挨得值了。”

柳氏打掉了她对她最后的宽容。这丝宽容来自她父亲和弟弟子恒。可现在没有了，丝毫也没有了。

柳氏倒是镇定，冷冷望着与她对峙的人，漫声道：“傅紫陌，你我之间的家事，你叫诸位亲戚同僚来是要做什么？”

傅家二叔德高望重，也是傅老爷最信任的人。他看着自己侄女脸上的红痕，彻底恼了：“柳若烟！老夫之前见你对大哥尽心，便轻信了你。掌家虽是重任，但想着有我等在，傅家也不至没落了去，是以也没逼迫你交出傅氏鉴章。可万没想到，你这蛇蝎女人，欺我侄女，盗我家财，实在可恶！”

柳氏脑子有些发懵，不由道：“我何时盗过家财？你们不要含血喷人！”

傅紫陌此时却发声了：“住在南塘之人皆知，你柳氏一门皆在顾氏谋生路，可前不久，你利用顾柳两家合作的契机，寻了个由头，将在顾记酒楼里跑堂的柳二郎提拔为另一家傅氏当铺的掌柜。可有此事？”

柳氏被她质问，没有否认。

傅紫陌又道：“可就在前几日，那当铺却失窃了，官府来清点，竟丢了二百多两文银。当铺里的伙计和账房先生皆可证明是柳二郎偷了银钱。你任人唯亲，治下不严，有何资格执掌傅氏鉴章？”

傅家三叔性子绵软，向来闷着不发声，此时他看明白了形势，也小声道：“家主之位，能者居之，如此看来，夫人所为实在难堪大任，还望看清形势，多为子恒侄儿打算才是啊。”

柳氏的脸色青白交加，她前些时日，确实给柳二郎在傅家名下的当铺谋了个职，却万没料到柳二郎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私自挪用公银去赌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此时，面对一众傅家叔伯劈头盖脸的置疑，她又急又气，转身冲着身后已经没了魂儿的柳二郎就是一巴掌。

柳二郎捂着脸，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

傅子恒被外面的嘈杂声惊动，怯怯出来跑到柳氏身后。他天生痴傻，许是被这混乱的场面震慑，“哇”的一声，也随着自己舅舅抽噎起来。

“你这个白眼儿狼！真真是想要害死我们母子！”柳氏盯着柳二郎恨得咬牙切齿。

“姐姐救我，我也不想赌钱的，是……”他看了对面的傅紫陌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实话实说了。“是顾少爷！是顾少爷拉着我进赌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