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欢的脸色一直不好，她坐在余三叹身后，一言不发。

余三叹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有些反常。

“小清欢，别怕，等抓住黎子承，一切都会复位。”

李清欢失笑，双手毫无预警地环住余三叹的腰，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感受到他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和不自在，李清欢索性将手收紧，身子微微前倾，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

“小……清欢，你，为师……”余三叹语无伦次，只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那是一种久违又陌生的感觉，那种悸动在千年前转瞬即逝，即使是须臾光景，也足以令他痴迷堕落，而后又避如蛇蝎。

而今，这感觉又缠上了他。

他不禁苦笑，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可事已至此，他寿元将尽，有些事便也没必要再挑明。

神佛情动，天谴将至。

司音是因他而死，他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他假装不在意的动了动身体，目不斜视，装起了柳下惠。

李清欢听着他的心跳，并不知他心中思量。

此时，她靠在他的背上，一如儿时她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只觉踏实安宁，声音里不觉也多了丝温驯：“师父，所有的魂魄都是互相吸引的，对吗？”

“理论上……是。”余三叹明知她是在哄他套话，可还是决定向她坦白：

“三魂七魄中，天、地、命三魂一旦散落分离，最为难寻。七魄之间可以互相吸引，若再有三魂加持，则找寻散落的七魄便可事半功倍。”

李清欢：“所以黎子承一直藏着为英之魄不动声色，又以各类小妖的妖体为容器承载为英，小妖被仙魄浸淫日久，便对其他魂魄也有了感应。

这就是为何残魂明明就在修罗境，阿修罗王遍寻不到，黎子承派出的小妖却可以轻易发现残魂的原因。对吗？”

余三叹没有否认，但却转移了话题：“所以明明派杜栀恩去修罗境能更快找到残魂，黎子承却用了笨办法。他与那个杜栀恩，关系不对劲。”

李清欢一怔：“他不是喜欢司音吗？”

余三叹一听，瞬间变得气急败坏：“他一个西昆仑的竹子仙，空心的！他懂个屁的喜欢！复活司音，不过就是他的执念而已。”

“师父你呢？复活司音，也是你的执念吗？还是因为……你喜欢她？”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可她有预感，如果现在不问，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们可否不谈她？”

“好，我换个问题。师父，你自从养我在身边，便用无相镜为引，顺利寻到了所有的残魄，不管是凑巧，还是刻意打探，都太顺利了些。

反观黎子承，他只有一个残魄在手，操控这么多妖，却什么也找不到，只能靠着阴谋诡计诱我们入圈套，做个捕螳螂的黄雀。

我方才问过杜栀恩，他言黎子承曾命他带着我和琉璃盏去南海之渊与他会合，这说明，除了黎子承手中的为英和修罗女的残魂，加上我和琉璃盏，便是完整的司音魂魄。

这般推算，我的灵魂里是否必然附载着司音的两个残魂？

我是否，也如那些被当做容器的小妖一般，是供你驱使的工具？

又或者……我才是那个需要献祭魂魄的牺牲品。”

“够了。”余三叹脸色一白，立刻打断了她字字诛心的猜测。

李清欢浑身一震，慢慢松开了他腰间的双手。

术法的反噬似乎加剧了些，余三叹压抑着胸口间翻腾汹涌的气血，斩钉截铁道：“我养你这么大，从未将你视作寻找司音魂魄的工具！也从未想要你成为复活她的牺牲品！”

李清欢呆住。

从小到大，余三叹从未对她发过火，红过脸，就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

她这次是真的把他气得不轻。

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抬手去够他的手腕，想为他号脉，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

“对不起，师父。”她在他耳边低声说。

“小清欢，有些事我没对你坦白是怕你胡思乱想。时至今日，为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余三叹捂着胸口，重重咳了几声，断断续续道：“司音死后，她的魂魄四散，形神俱灭。天界观星楼甚至将她的星摘去。

我当时便知，她不可能复活了。

之后我下界游历，呵，说是游历，倒不如说是赎罪。

我去过很多地方，专挑穷山恶水的地方钻。

直到我在西域的一片流沙里听到了你的啼哭声。

我抱着小小的你，竟发现你的身上有着司音散落的两个残魂。

我心喜若狂，决定将你带回到浮屠岛，将你养大成人。”

李清欢沉默的听着，只觉双手渐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