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起居录(重生)/五十弦(173)

作者:绮里眠 阅读记录

“谢如意救驾来迟,诛杀叛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夙延景忽然大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目光在谢如意和顾九识之间来回地看了一圈,道:“好啊,诸位果然都是国之长城,是我大燕的忠臣良将!”

“陛下,陛下!”

“咳,咳。”被顾九识负在背上的庆和帝不知何时醒转了过来,低低地咳了几声。

顾九识一直在他身侧,此刻以袖相接,就看到绛色的衣袍上忽地溅上了斑斑的深痕。

他神色霍地一变,抬头看向了庆和帝。

庆和帝却好像毫无感觉似的,他面色青白,但一双眼比雪光和刀光还要明亮,环顾了一周,与他对视的人几乎都难以承受地纷纷低下了头。

前两年的皇帝身量还有些中年人的微福,然而今岁里已经十分的瘦削,站在他身边扶着他手臂的顾九识才能感受到他袖中空荡荡的,宽大的道袍宛如挂在身上一般,但他体温却极高,春夜里像一尊地火熔炉一般静默地燃烧着。

他的目光在夙延景身上也只是轻轻地一扫而过,连同服侍了他几十年又忽然背叛的戴永胜、连同站在夙延景身后的禁卫军们,仿佛看着一片微尘。

而后他对着谢如意和齐九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无悲无喜。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顾九识的身上,对上了新晋兰台御史忧虑而沉霭的目光。

庆和帝终于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道:“德昭,你有没有带着敕绫?”

顾九识摇头,他低声道:“陛下,外面风冷,臣先送您回屋。”

庆和帝却微微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就到那边庑房里歇一歇也好。”

谢如意带来的人手和归骑会合在一处善后,顾九识和几名齐九点出来的侍卫护持着庆和帝进了广场边的庑殿,又急急地使人去太医院传唤御医。

这一处原本是入宫侍奉的炼丹士落脚的地方,有两个老宫人打理,宫变之中宫人有逃的,有死的,此刻殿中空无一人。

顾九识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亲自点起了宫灯。

庆和帝在厅中落了座,环顾了一周没有看到笔墨,忽然从身边的侍卫腰间拔出刀来,在衣裾上一划,就割下一块尺长的布料。

只是做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重新咳了起来,顾九识眼明手快地探过手去。

庆和帝只咳了两、三声,顾九识垂下了手之后,将那只手臂又向身后藏了藏。

庆和帝却笑了笑,道:“德昭,不要藏了,你拿出来,朕要用的。”

顾九识怆声道:“陛下,何至于此!”

庆和帝只是温和地看着他,顾九识微微别过了脸去,将那只被血迹溅染成了深紫色的衣袖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庆和帝颔首,探手过去,手指沾着血迹,在那片布料上写起了字。

他字迹十分秀逸,如今已经鲜有人知他青年尚与帝位无缘时,也曾是京中颇有声名的诗酒亲王。

二十三年过去,当年曾以为注定一生寄情山水的年轻皇子,一眨眼已经做了许多年的皇帝。

他低着头,神色十分专注,一笔一划地写道:“夫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朕之长子,皇太子川贤法古今,文昭武烈,当承大统,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

他越是写,眼眸越是明亮,面色越是青白,而颈项、手臂上却显出一种格外的赤红之色,稍稍碰触,便如火烧一般。

七、八个御医由禁卫军士骑着马带着,匆匆地赶到了殿中。

同来的还有四五个紫袍、绯袍的大臣,顾九识在其中看到了父亲顾崇。

众人都知道此刻皇帝的情形已经十分难言,进了门谁也不敢轻易出声,御医们被庆和帝的面相吓了一跳,几乎是抖着手挨了上来。

庆和帝却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那封诏书写到后来,颜色反而愈发浓郁——他连着咳了八、九回的血,血迹已经把顾九识一条衣袖都浸湿透了。

他从桌上拿起那片布料,轻轻地吹了吹。

血腥味并不好闻,他却好像完全没有闻到似的,仔细地确认了布上的血都干透了,才对着跪在堂下的重臣们招了招手,道:“朕没有带玺出来,你们都认一认,回头不要忘了替太子盖上印。”

他把血诏书放进了顾九识的手中,顾九识低下头去,沉默地将那封诏书挨个向堂中的众臣展示、传阅。

他救皇帝时连被数创,这时还没有完全止血,割裂的衣料黏在肉上,大片殷红浓紫的血痂。

庆和帝眯起眼来,那双总是含光内蕴的狭长眼睛里却失去了光泽和焦距,他忽然道:“德昭是不是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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