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起居录(重生)/五十弦(9)

作者:绮里眠 阅读记录

众人俱都俯首,直到他在上首的交椅上坐下之后,才依次落座。

坐在右一位的是一位相貌平凡,中人身量的中年男子,虽然穿着读书人的葛青儒衫,但行走之间却隐隐然带着军中的凌厉之气。

白日里护送顾瑟一行人的青衫少年就坐在他下首,即使是在太子夙延川面前,依旧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漂亮小|脸,除了初时见礼,一声也没有出过。

剩下的那位年轻男子坐在了对面,他落座之后,先是在随身携带的药箱里翻了翻,拿出几支小瓷瓶来,道:“殿下这一路颠簸辛苦,臣请为殿下检查伤口。”

待夙延川点了头,他便离了座位上前。

玄色的夜行甲被剥开,隐约的血腥气息变得浓郁。

年轻的太子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一条血肉翻卷的伤口从背上斜拖到腰间,凝固的血渍把黑色的甲衣染上绛紫光泽,他只是皱了皱眉,很快拎了块干爽的布巾,横啮在嘴里,肩背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任由柳鸣羽咬开瓶塞,将烈酒浇在因为重新撕裂而变得鲜血淋漓的创口上,又一层一层地抹上药粉。

柳鸣羽手脚熟惯,绵白的药粉簌簌地洒落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那药是极有效的,血很快就止住了不再向外流,但疼痛在这样的药效里却会被十倍百倍地放大。

夙延川咬紧了嘴里的毛巾,一声也没有出,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和鬓边涌|出,滴落下去,砸在衣服上、地面上。

他蒙受着极大的痛楚,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而冷静,摇曳的灯火里,像一只栖身在黑暗中的鹰。

柳鸣羽换了三四瓶药,这才取过干净的白棉布,替夙延川包扎。随后又拭去斑驳的血迹,有许多细碎的划痕这时候才显露出来,一一地上了药。

太子殿下今年正值十九岁,少年的身形正向青年人转化,虽然已经有了宽肩窄腰的轮廓,也仍然是略有些薄的。但他熟谙骑射,身形修长,因为疼痛绷紧了肌肉,愈发显出凌厉矫健的线条。

柳鸣羽道:“臣观殿下这次的创口似是刀伤,不知是什么人伤到了殿下?”

夙延川抬手掩上了衣襟,遮去了蜜色肌肤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痕。他道:“是探丸郎的赤鬼,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

右一位的中年男子沉声道:“柳太医,殿下的伤可有大碍?”

柳鸣羽微一沉吟,道:“虽则是皮肉之伤,但却险些伤及筋脉,若能腾出些余暇,还是静养一两个月为宜。”

夙延川抬起臂膀,合掌成拳用力地握了握,从架子上随意摘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沉声道:“柳先生费心了,孤尽力而为。”

他见凌寄面上十分沉凝,只微微一笑,道:“凌先生也不必过于担忧,如今杜隆已然落网,京畿之地,再无老二可用的人了。”

凌寄道:“殿下不可过于大意,今日竟有赤鬼敢于行刺殿下,焉知探丸郎内部是不是生了什么变故?”

夙延川淡淡道:“江骄阳是个聪明人。”他问道:“金吾卫可有传出什么特殊的消息?”

凌寄道:“京城从今日午间已经戒严了,除了流民的动向之外,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

夙延川颔首。

他道:“明日孤便回京去。”又转向柳鸣羽,道:“孤为了给父皇猎冬至日的虎皮,受了这么重的伤,父皇必要时常垂问。柳先生尽早回去太医院,替老柳大夫应个卯罢。”

柳鸣羽应道:“是。”

凌寄道:“可是殿下还有伤在身……”

他去看柳鸣羽,见他脸上虽然隐隐有些不赞同的神色,却并没有说话。

夙延川笑道:“孤的身体自己知道,还撑得住。”沉吟片刻,又道:“至于京外的流民,总不好让二弟白白辛劳一场,我给先生留下一半人手,全凭先生调遣。”

他肃容拱手道:“孤此次回京,大约少不得要消停些日子。外头的事,就托付于先生了。“

凌寄亦郑重应道:“必不负殿下所托。”

外头隐隐的喧哗声响起的时候,闻藤就醒转了。

她先坐起身去看顾瑟睡得怎么样,讶异地轻声唤道:“姑娘!你没有睡吗?”

帐子里顾瑟侧拥着被角,看过来时眸光清亮,显然不似初醒。

闻藤睡意全无,披衣下了床,去看了看屋角的铜壶滴漏,低声道:“姑娘,已进了三更天了,您这一整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明日还要赶路,怎么能撑得住?”

顾瑟微微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闻藤也安静下来,她试了试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遂问道:“姑娘可要润润嗓?”

顾瑟只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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