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太医/太医署升职日记(240)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何青亭浑身颤抖地出了一身汗。

末了老头儿还死鸭子嘴硬,一边嘶溜口水一边哆哆嗦嗦道:“很,很好吃嘛!”

回想到这里,洪崖忍不住摸了摸嘴角,总觉得牙齿有些酸软。

今儿何家祖孙在太医署当值,洪文兼了上书房讲学后倒是起居规律起来,很有点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样子,这会儿已经踩着晚霞归家,正在洗澡。

何家两婆媳被人下了帖子,才刚带着两个孩子赴宴去了,洪崖盯着天边火一般燃烧的晚霞,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唉,想去西北看看了……

正胡思乱想,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正闲得发慌的洪崖抢在老管家之前去开门,对上来人就愣了下:有点面熟。

来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年纪,虽然穿着便装,但一身气派难挡,想必长期身居高位。

洪崖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又瞧了对方一眼,越发觉得应该在哪里见过。

谁知来人也在盯着他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渐渐诡异。

好像有什么正努力挣扎着,想从尘封的记忆中飞出。

又过了会儿,洪崖双目一震,竟将两扇门板砰一声关上。

几乎同时,来人脱口而出,“你是黑……”

门后的洪崖低低骂了句娘,罕见地窘迫起来,正好洪文湿漉漉的出来,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好徒弟,师父有点事先走……”

话音未落,狂乱的砸门声响起,“你到底姓什么!”

紧接着就是两句气急败坏的脏话。

洪文目瞪口呆:是隆源帝的声音!

他骂人了,竟然在大街上骂人了1

那头洪崖已经飞快地扛了包袱、提了长/枪,飞身翻上墙头就要跑,谁知外面隆源帝阴恻恻丢出来一句,“你敢跑,朕就杀了你徒弟!”

洪文:“……?!”

与我何干呐!

等三方平心静气坐下来,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确切的说,是隆源帝坐着,其他人站着。

隆源帝大马金刀坐在首位,斜后方立着万生,下手是有点心虚又有点无奈的洪崖,再下面是满头雾水的洪文。

他看看风雨欲来的隆源帝,再看看洪崖,最后再以眼神示意万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万生做了个苦笑的表情:说来话长,这事儿可真是出人意料。

进太医署几年,洪文也算了解隆源帝的性子了,还真没过见他动这么大的气。

五官用力往下压着,侧面隐隐可以看见紧咬的后槽牙轮廓,脸都黑了。

多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隆源帝喝了两口茶,再开口竟十分平稳。

“你到底姓洪还是黑?”

洪崖摸摸鼻子,“您看着办吧。”

隆源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腾一下窜起来,抬手就把茶碗砸了,“你大胆!”

洪崖却不理他,转头看着洪文叹了口气,“好徒弟,今儿咱爷俩就一起赴死,也算你报答我的养育之恩,若有缘,来生再做父子。”

洪文看看他,再看看隆源帝,嘴里心里一起发苦,这算哪门子营生?

话说师父您年轻那会儿究竟干嘛的?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上算旧账的!

隆源帝在洪文和万生的提心吊胆中怒极反笑,“好好好,这才是好样的,以后你是不是还能说自己姓白姓黄?”

洪崖啧了声,好像有点不耐烦,“也行吧。”

洪文觉得他这种态度很奇怪,至少之前老镇国公打上门来时,洪崖也心虚,却并没有夹杂着这种排斥。

他抬头看看上首,隆源帝按着大圈椅的手上青筋都起来了。

洪崖也看见了,皱了皱眉,“皇上也别这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草民是那等负心汉,想当初也不知是谁说自己是出门做生意的商户,草民没见过世面,竟被糊弄过去,自以为遇见了知己,一路上巴巴儿给人卖命……”

说着转头看洪文,“皇家的人天生十八个心眼子,十来岁时就能瞒天过海,偏你这傻子还做白日梦要尚公主,改天给人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

洪文满脸惊讶:这事儿他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再看隆源帝时,发现他竟也有些后悔。

“朕……当时我身负皇命,自然要留个心眼。”说这话时,隆源帝明显气虚。

洪崖抱着胳膊冷笑,“草民沿途护送一个多月,血都流了不知多少碗,虽曾疑惑为何沿途山贼众多,却从未疑心过陛下。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沿途上千里,草民是人是鬼还分不出?陛下这心眼儿留的未免太多了些。”

本以为自己抱打不平能得真心以待,没想到半夜却听见对方仍跟几个随从怀疑自己的身份,满腔热血都冷了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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