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藕塘村渡口，孙巧巧的心情还没好转过来，有点不大想搭理唐芳年。

但是妹妹渴望读书识字的心情是那么qiáng烈，对着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孙巧巧只好郁闷地跟了唐芳年去学堂。

路途中唐芳年好几次回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孙巧巧正想冲着他吼，有什么话，你倒是说。你不说，别人怎么猜得到，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唐芳年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深深地叹气之后，感觉他后脊背被什么压垮了似的，整个人都被忧郁深深包围。

孙巧巧嘴抽抽。这人性子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到了学堂，孩子们这会儿正在吟哦诗篇，读书声朗朗入耳。

唐芳年与请了带班的柳先生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孙巧巧入内院。

“渴不渴，要不要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孙巧巧本来是不大想喝什么茶的，但是对上唐芳年那淡淡的哀求般的眼神，她又心软了，点点头往树荫下凉椅坐下散散热气。

唐芳年高兴地去提茶壶，结果，是空的。

这下，他就尴尬了。

孙巧巧见他这神情，就忍不住噗呲一声笑，摆手道，“罢了，茶就不喝了。”

唐芳年只得放弃了，烧水沏茶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呢。

“那就先去书房看看，你想要什么书，尽管拿。”

他倒大方得很。这年头书可是很贵的，如果是珍本，几乎是无价之宝。

孙巧巧也不跟他客气，反正她只拿去看看，到时候还是会还回来。

唐芳年的藏书不太多，他解释说是放在柳香村家里，这边只拿来一些常看的。

“你要参加下科乡试？”

一个放弃科考的人，案头不可能常备这些科考时文，而且看样子经常翻看。

“原是放弃了的。”唐芳年目光灼灼，望得孙巧巧脸孔作烧，“最近我的想法又变了，今年冬孝期已过，明年我打算再下场试试。”

孙巧巧想起来，他父母过世的确还不到三年。

“所以……”孙巧巧垂下眉眼，手指细细地描摹一卷经史，“你是因为身在孝期，才不来提亲的么。”

唐芳年浑身巨震，朝她走了两步，又觉得太过冒犯，停了下来，只呼吸重了许多。

“你愿意么？”

孙巧巧笑了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心。”

唐芳年有些欣喜，“你的心如何？”也有些忐忑。

孙巧巧调皮地瞧他一眼。“在灵隐寺，平阳侯世子拉住我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心意。”

唐芳年的面色立时苍白了一瞬，还不有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悲愤和不可置信简直写在他脸上。

孙巧巧本来只想nüènüè他，倒不成想会让他如此的震动，竟有些心疼起来，向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唐芳年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一点，但仍旧充满着狐疑，还有种等待必死结果时的悲壮之色。

孙巧巧不由叹气，“你就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么？”

唐芳年摇摇头，“我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这话孙巧巧听了只想翻白眼，村里多少姑娘暗恋他啊，孙媛媛那明晃晃的眼神，他要是不知道才见鬼了。

“哼，这话鬼都不信。”轻哼一声，丢开他的手。

孙巧巧不高兴了。去书架上拿之前定好的书，转身就要走。

不想被唐芳年按在了怀里。

这个举动在这年代可谓十分胆大唐突了。

换在后世，那就是毛毛雨。

孙巧巧纠结了一下，到底没有挣扎，但还是鼻子不是鼻子地轻哼了一声。

“拦我做什么，你不是以为我会看中那权势滔天的侯府世子么？”

唐芳年只低沉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孙巧巧皱眉盯着他，唐芳年落下来的眼神盛满醉人的温柔，就算孙巧巧瞎了也未必不能感受这情意。但是为什么一到亲事上，他就那么苦恼呢，是什么困扰了他。

“难道你嫌弃我胖，怕来提亲别人笑话你眼瘸？”孙巧巧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唐芳年的面色又变了，浓浓的沉郁气息让他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我、我不能耽误了你。”放开了孙巧巧，唐芳年对着窗背手，一副拒绝的姿态。

“这算什么。”孙巧巧只觉屈rǔ万分。“既看不上我，何苦对我处处留情。”

“我没有……”唐芳年回头，然后又沉痛地背转了身子。“你走吧。”

这语气冷冷冰冰的，就像忽然换了个人。

孙巧巧狐疑地盯了了他半晌。“你认真的么？”

唐芳年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孙巧巧想了想，转身出门。走到半路才发觉手里拿着唐芳年的书，一时恨不得把书丢湖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