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圆领的上衣虽然画着好看的图画，做工更是精美，但袖子太短，只能穿在棉衣里头，别人根本瞧不着。

那件给爱丽儿买的裙子漂亮得很，裙摆上还有整齐的褶子，但露腿露胳膊的，根本不顶寒，恐怕只能在家里头穿一穿。

还有那件……

“先生？”

裁缝冷沉沉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提醒他别愣在这儿走神。卡尔冷不丁被喊了声，一个激灵，下意识说：“欢迎光临！”

杰茜：“……”

卡尔：“……”

抬头对上杰茜难以言喻的目光，卡尔顿时噤了声，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吹散得干干净净。他连忙付了钱，接过杰茜递过来的袋子，提着好几袋新衣服开溜。

回到家中，卡尔将新衣服放到床上，看着这一堆穿不出去的服装，终于感到肉疼。

“……这可是好几百枚铜币呢。”

购物欲上头了真是件恐怖的事情，他嘟嘟囔囔着，本着买都买了的想法，将自己的新衣服一件件试了试。

柔软的布料上了身，他顿时就不想脱下来了。

这些衣服一点儿都不扎人，也半点儿都不粗糙，贴在身上时轻飘飘的，舒适又方便，和自己请裁缝做的那些衣服完全没法比。

穿久了有点儿冷，卡尔跑去拿了件羊毛衫套在外头，开始整理这些新衣。将叠好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时，他习惯性地挠了挠脖颈，手指一顿，忽然发现了什么。

毛衣棉衣虽然暖和，但贴身穿久了，卡尔时不时地会感到身体瘙痒，常常忍不住伸手去挠，把身体抓出印子。

这是大陆上常见的事儿，衣服上的线头毛结也会扎人，大家都习以为常，卡尔从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些衣服能保暖，比起那酷寒的风雪，身体微弱的不适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但是在羊毛衣里头穿上这么一件贴身的新衣后，衣服不扎人，身体好像也不会犯痒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卡尔索性这样穿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的夫人爱丽儿回来时，就看见他坐在床头，神色忽而又惊又喜，忽而怅然若失。

爱丽儿鲜少看见卡尔这副样子，迷茫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欢迎光……”

那四个字险些再次脱口而出，被卡尔硬生生打住。他脸上露出笑容，展示出自己为爱丽儿购买的新衣服，“我今天去那家服装店逛了一圈，给你买了些新衣裳。”

他的夫人爱丽儿和他一样身世凄苦，从前都是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看见这些崭新漂亮的服饰，惊喜地笑弯了眼，连忙去换上。

看着她步伐轻快地离开，卡尔抱着那些面料舒适的服装，脸上笑容淡去，长长叹了口气。

——这么多舒适好看的衣服，却只能被冷酷残忍地套在厚实的棉衣底下，掩去光华，终生不得见天日！

他闷闷不乐地喃喃道：“如果西洛兰没有被诅咒就好了。”

-

洛娅在西洛兰小镇里待了挺长一段时间，才准备离开。

自从离开这里、前往北罗曼后，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新手村”里待这么久。她亲眼看着魅魔们搬离城堡、住进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屋，亲眼看着服装店逐渐升级，也亲眼看到游戏厅的建立。

启程之前，她还特意去看了眼自己当初躺着的水晶棺。

城堡的翻修显然遗忘这间房间，里面的所有都让洛娅感到分外熟悉。卷着边的红色长毯、潮湿腐烂的气息、爬满青苔的石墙，在西洛兰日渐繁华的当今，这间屋子跟以往一样陈旧古老。

洛娅蹲在水晶棺边，裙摆坠在地面，摸了摸那冰冷的棺木。

整个棺木都是冰蓝色的，触感冰凉光滑。洛娅看着它片刻，回想起自己最初时的慌乱无措。

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微微俯身，蹙起眉，试探性地晃了晃那沉重的棺木盖子。

数道波纹荡起，洛娅霍然起身。

——那蓝色的晶体里竟然盛着水。

她是水精灵，魅魔血脉极淡的水精灵。在芙弥经历过的一幕幕涌上她的脑海，诡异的水棺、似乎有目的性的地震、深渊的异动，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克制不住地浮上心头。

棺木太过沉重，洛娅不可能将它掀起，查看底下是否刻画着什么图纹。她也不想那么做。光束从窄小的窗洞里洒进屋中，洛娅看着光斑里的尘埃，抿了抿唇，退出了这间屋子。

北罗曼之后，她就要重返芙弥，前去查看那棵神秘的阿卡迪亚之树。

精灵的邀请函还安安静静地躺在背包中，到时候，她或许就会知道关于过往的秘密。

在那之前……

洛娅将房门关上，掠过空无一人的长廊，目光轻飘飘地在一楼的大厅中一触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