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番外(81)

作者:韫枝 阅读记录

一切迹象,皆事出有因。

萧欤微微垂眼,手上笔顺却不停。他将袖子抬了抬,探出毛笔,于浓墨中蘸饱了笔尖。

他的一双眸,也如墨般阗黑。

亦是让人无法窥察他莫辨的心绪。

少时,紫衣之人终于将笔墨提起,于素白的宣纸上轻轻落下一横。

声音也如夜风一般轻缓飘忽。

“她去了东宫,难道不好么?”

无水一愣。

“她去了,便是去了。如今华家落难,华参锒铛入狱,她若是随了太子,东宫便会保着她、保着华家。”

“无须本王动手,自会有人保她平安喜乐,富贵无忧。”

有笔落了墨,月色入户,映得案上那张宣纸万分惨白。紫衣素纸交织间,一撇一捺落入字里行间,点点遒劲、字字规矩。

规矩。

他向来都时得规矩,顾得大局。

就像幼时山羊胡子先生教他们写字那般,一群尚在好玩之年的孩子坐在方桌之前,被迫地誊抄着书上的之乎者也。每一笔落,小孩子的心绪也跑到了窗外,所以他们的大字总是写得轻飘飘的。

而那时,萧欤是全学堂写字写得最工整、最端庄的孩子。

先生说,他这是规矩。

写字要规规矩矩,行事要规规矩矩,做人更是要规规矩矩。

他垂眼,将纷飞的心绪收于狼毫之上,瞧着经书上方方正正的字,落了一笔。

墨蘸得有些多,弄得笔尖有些沉甸甸的,让他握得很是不舒服。

见他迟迟未落笔,无水以为他在思量着华二姑娘的事,喟叹之意又添了几许。静默了阵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对着自家主子问出了声。

“主子,您难过吗?”

萧欤执着狼毫的手一抖,片刻,反问道:“本王为何要难过?”

却在瞬时,豆大的墨汁从笔尖滚落滴在宣纸上。

萧欤微讶,一双眉轻轻蹙了蹙,瞧着那滴墨汁迅速地在宣纸上晕染开,覆盖住了他原先规矩的字迹,于素色的白纸上留下一片黑乎乎的墨迹。

握着笔杆的手紧了紧,他抿了抿唇,决定将那块墨迹改一改。却不料,落笔之时,手竟轻轻颤抖起来。

像是心底铺开了一张素白的纸,原本应有的规规矩矩的墨字一下子打了斜,一撇一捺也从此跌落、扭曲、延伸。其上每个墨字如同生了五官与臂膀,嬉笑着扯过他的心绪。

潦草。

字迹潦草。

思绪也被这墨字扯得潦草!

萧欤眸色一变,猛地一拂手,将快要写满的那张纸拿起来,摆了摆头。

算是功亏一篑了。

萧欤惋惜地将宣纸举起来,端详了那墨迹片刻,轻叹一声,只得将其折了折,丢弃在一边去。

天早已黑了下去,就连此刻的星光也分外微弱。他瞧着窗外瞑黑的夜,奇怪的是,现在他竟无丝毫困意。

犹豫了阵儿,他想到明日还要上朝,终于让无水把笔墨撤了,于书桌前站起身子来。

“明日再写。”

一句话,立马让无水精神了起来。他欢天喜地地将笔墨撤走,转眼间就见到主子已倒在了床上。

小后生摆摆头,轻叹一声,将房门轻轻带上。

萧欤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渐渐睡着。他睡得极为浅薄,只觉得头疼得发紧。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就像突然跌入了一片云层之中,再睁眼时,周围却是一片如血似的大红。

大片大片的血红,连成一派喜庆地颜色。周遭锣鼓喧天,鼎沸的人声中,他看着一名女子朝着自己走来。

她蒙着大红色的盖头,被喜婆牵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而拘谨。

红色的裙裳在她脚下荡开,他张了张嘴,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

有风轻轻拂过,吹开了大红盖头的一角。女子浓妆裹面,一双唇更是娇艳欲滴。

他的心忽地一跳。

擦肩的的一瞬,萧欤如同着了魔似的猛地伸出手去,恰在此时,人群突然如沸水炸开一般,齐齐发出一声——

“恭迎太子妃娘娘!”

女子驻了足,似是有些羞赧,顿了片刻才生疏地抬起手,素手还未落下便被一个人轻轻握住。

抬眼望去,来者也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唇边带笑,面色温柔。

那人看到了萧欤,牵着女子朝着他走来。萧欤本能地想往后退,却感觉一双腿如同被人绑住了一般,竟是半步都不能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双新人朝自己逼来。

“叔父,”

萧景明的声音中满是笑意,“侄儿今日与阿枝成婚。”

听见身侧男子这般喊他,女子也缓缓低身。隔着一层盖头,萧欤看不真切她的神色,只能听闻她轻轻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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