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飘出高高的院墙，远处星星点点的宫灯于黑暗中散发出朦胧的淡亮，伴随着更鼓声响起的是不愿睡去的蝉的鸣叫声。

花间树下飞舞的彩蝶，在溶溶月光下翩然起舞，如梦如幻。

凤娆坐在池塘边上，潋滟的水光投影在她的身上，于是那湖蓝色的衣裙上也漾起了水色的波纹。

“凤阁主。”

清越带笑的声音乍然在耳畔响起。凤娆蓦然回眸。墨蓝色的眸子亦如面前的湖泊，清寂，透明。

乳白的月光和着淡淡的夜雾在半空中凝结，浮光霭霭。迷蒙中，只觉眼前的少女四周仿佛氤氲起一圈冰蓝色的光晕，那么得清冷，却又那么得美丽。

“沈公子。”凤娆微笑着看着白衣如雪的贵雅公子。“夜深了，沈公子怎么还没有休息？”

“凤阁主不也一样？”沈澈缓步上前，很自然地在凤娆的身边坐下。“阁主有心事。”这句话是用陈述的语气说的。

凤娆飞快地瞥他一眼，然后道：“不瞒公子。确实如此。”

“阁主实在为蝶夕姑娘担心？”沈澈问道。

“嗯。”凤娆点头。“我担心她。她将大部分的影护和倾天阁的人都留给了我。连刚刚赶到的顾子裴都被她推出去保护欧阳域主了。”

“哦？为什么？”沈澈有些惊讶。“君翊他自有人保护，蝶夕其实不必为他费心的。”

凤娆淡然笑道：“因为她算计了欧阳域主，心中不安。如果因为她的关系让欧阳域主受到伤害的话，就算你们不计较，哥哥和繁豫他们也不会饶她的。”

“哥哥？萧公子？”沈澈有些好奇。

“嗯。我和蝶夕一样没有亲人。轩宇就是我们的哥哥，是我们的亲人。”

凤娆说得很平静，但沈澈还捕捉到了从墨蓝色的眸底流星般划过的光芒。飞星碎玉，熠熠流光之下有忧伤在浮动。

沈澈的笑容雍雅散漫，眸色却在那瞬间幽幽转深，看向凤娆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怜惜，或者疼惜更为恰当些。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

沈澈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语气里暗带的感情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听起来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第四十一章 静夜私语（4)

凤娆笑了笑。“沈公子请说。”

沈澈道：“蝶夕，应该不是她的真名吧？”

凤娆微有吃惊，却没有不悦，而是很坦然地微笑。“对。她的真名确实不叫蝶夕。”

“那么她的名字是……”沈显得有些急切——没有来由的急切。

“千椋。”凤娆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忧伤。

沈澈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阁主为什么愿意告诉沈某这些？”过了会儿他问道。

凤娆轻轻笑道：“没什么。凤娆说过，公子给凤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凤娆和公子有缘吧。”

沈澈语意深远。“或许并非是巧合。”他微笑着，清朗的月华洒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周身形成圣洁的，柔和的雪白光晕。他海蓝色的发丝随风轻扬，如同波浪连绵的海面。

“我们或许真的见过。”玩笑般的口吻，懒散雍雅的笑容，深夜似的眸底却闪烁着叫做认真的东西。

他并非说笑。

凤娆很清楚地知道。

在奇怪的简短对话之后，两个人没有再交谈过，只是默默地比邻而坐。

“很晚了，沈某送阁主回房吧。”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沈澈突然说道。并且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站起了身。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凤娆抬眸望着他，眼前闪现过那日在山洞里的情景——火光的影映下，白衣如雪的公子微笑着将他温暖宽大的手掌伸到她的面前。

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清淡，带着倦懒和散漫，却让人不由地心头一热。就像是清晨从窗棂里漏进来的阳光。温暖。和熙。柔亮。

这次没有犹豫。凤娆微笑着将自己纤巧的手掌轻轻放入了沈澈的手掌中。

夜风迎面吹过来，沁入心底，凉凉的，把酷暑的炎热一点点带走。

天幕中袅袅飘来轻薄的云烟将当空月盘轻轻掩盖，只余半透明的朦胧光亮匀匀洒落。

院子里的紫阳花开得正艳，浅蓝，粉白的花朵摇曳生姿，妩媚多娇。清香阵阵，心旷神怡。

入了玉泉宫的宫门，往西直行，于左手边折转，穿过一道紫藤花架，复行数十步，乃是道垂花门，过了此门，边就是凤娆暂居的院落了。

两个人缓步往前，走进了院子。凤娆在房门前驻步。

“有劳公子相送。”

一如既往的温雅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沈澈也不似往常那般与她客气，微笑着，坦然接受了她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