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直直撞进了一双墨色深渊。

少年在片刻间冲了过来, 近到苏墨甚至能够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温度，看见那双眸子中自己的倒影。

有些太近了……

愣了片刻, 在与黎烨对视了短短几息后苏墨猛地扭头，才从那双黑色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那视线太过炽烈，让他有点不敢直视。

黎烨半垂下眼, 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他轻轻抬手，拉住苏墨的衣角，似一只做错了事的幼兽般带着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像下定了决心，少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懊悔与不甘：“若不是弟子…师尊不会中那蛊虫、更不会陷入如今境地。”

苏墨：“……”

还未等苏墨出声，黎烨又道：“这一切在我，所以您不必担心，今后即使以性命为代价，弟子也定会护您周全。”

“……”

虽然现在情况是有点不妙，但苏墨完全没想到黎烨会这么说，太中二了！而且这台词他听着还有点耳熟……

等等，这不是小说里黎烨对女主说过的话吗？

苏墨瞳孔微微一缩，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合着他现在拿了女主剧本……不不不，不可能！苏墨果断中止联想，重新回归现实。

面前的少年一双眸子中只有自己的身影，苏墨本还认为不过只是花言巧语，无意中一瞥，视线落在了黎烨拉着衣角的那支手臂上。

因为少年抬手的动作，衣袖正好下滑露出了一小截手腕，此时白皙的肌肤上还留着无数道淡粉的伤痕，刺眼的很——

是当初自己昏迷时少年为封印蛊虫留下的伤害。

苏墨一下子陷入沉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脸侧垂下的发丝轻晃，苏墨许久才浅声道：“你不必如此。”

黎烨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执拗地拉着苏墨的衣角。

“身为师尊，若要弟子保护才是真的笑话。”

“可……”黎烨固执地还想说什么。

苏墨却有些烦闷，好似有口气堵在胸口，郁闷的很。

天色愈加黯淡，泥土的腥味充斥在四周，周围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苏墨微微仰起头，此时天空呈现出铅灰的色彩，厚重的乌云漂浮在头顶，压得人不由得生出一股窒息感。

苏墨想起一直以来没有面对的问题——想要返回原世界，必须提升黎烨对自己的好感度。

好感越高代表黎烨对自己感情越深，虽然自己如今的身份并不存在于这世界，但这份感情却是存在的。

若一直以来黎烨对他所说的承诺皆为真心，待好感达到最高，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面会如何？

苏墨不敢继续想下去，或者说不愿意想下去。

这样不对…总之不能这样下去。

“够了。”强硬地打断了对方的声音，苏墨扯开少年拉着衣角的手，薄唇轻张，声音如寒泉般冰冷：“我希望我的弟子是能够珍惜自己生命之人，若以后你因我而丢掉性命。

“……那倒不如从未收过你这个弟子。”

自认识以来，苏墨态度从未如此强硬，更别说放下如此重的话，黎烨愣了一瞬，慌张起来，忙道：“弟子知错…师尊不要生气。”

苏墨抬手招来被无视许久的鸟蛋。鸟蛋知趣地没有多叫，亲昵地蹭了蹭苏墨的掌心，继续指路。

这次没有等黎烨，确认方向后苏墨直接动身，短短几息，少年便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黎烨：“……”

看着前面的不断变小的白色身影，黎烨脸上惊慌的神情微微一变，最后化为平静，饶有兴趣地道：“师尊是……生气了？”

因为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唇角向上勾起，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师尊果然很关心我啊。”

不过……

不知想到些什么，黎烨眼神再次变得晦暗不明，他随意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扑通”一声，石子落到溪流中溅起通透的水花。

还不够。

只是这样还不够。

盯着涟漪的水面，良久他才抬起头，眼见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黎烨方才动身，脚尖轻点，化为一道黑色流光迅速离去。

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很快，在那道白色身影重新进入视野后，少年原本略显冷漠的侧脸才柔和下来。他刻意减缓速度，待再次落后喘着气，沮丧地喊道：“弟子真的知错了。”

“……”

完全没有回应。

见状，少年唇角笑意加深，他轻轻张嘴，然而语气委屈，甚至带了些哭腔：“…您…不要我了吗？”

前方的白色身影在空中微微一滞，虽然没有停下，但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

明明知道黎烨不可能追不上，但意识过来时，已经减慢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