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鳞片从腹部开始一点点侵袭这亮银色的尾巴。

比起银白色鳞片，黑鳞带给人的压迫感更盛，漆黑如同金属的鳞片比孩童的手掌还要大上几分，但人鱼看起来不喜欢黑色。

白咎的尾巴悬在半空中，硕大鱼尾上两个颜色混杂在一起，看起来的确不是很美观。

林昭心想，人鱼毕竟独居了海底太久，还没有见过自己以外的同类，并不知道黑鳞其实是纯种的象征，甚至还把这个当做一个奇怪的病来看待。

“忒弥斯，这是嗯。”林昭思考了一下措辞和忒弥斯能够理解的程度，“这是一种长大的意思，等到鳞片完全褪去的时候，忒弥斯会长成更好看的鱼。”

“是嘛！”

林昭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林，你喜欢吗？”

心口因为人鱼的一句话开始狂跳。

“你喜欢这样的我嘛？”人鱼的语气逐渐开始变得不安，“你会喜欢长大后的忒弥斯嘛？”

心跳更加快了。

林昭坐在池边，他低头看了看美丽的鱼尾，这是海洋的恩赐，“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白咎的眼中蒸腾起一片热雾，水温开始升高，林昭深情的眼眸落在白咎的脑海里。

“忒弥斯是因为鱼尾被别人看了所以不开心吗？”

白咎点了点头，只那一圈水面泛起微小的涟漪，已经变得深绿的头发看起来已经和墨是一样的颜色了，它荡漾在水面上，不受主人控制地弯曲纠结。

“不想让别人看见。”白咎补充。

他也不想，林昭心念。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心里对于人鱼的旖旎的想法就变了味，变了颜色，他无法将人鱼当做一个试验品来看待。

他...林昭捂住狂跳不已的胸口，快停下来啊。

“但是林的话，我不会生气。”人鱼伸出手捏了捏林昭泛着苦水的脸颊。

人鱼未免对他太好了吧。林昭忍不住想到，好到过分了。

“嗯。”林昭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垂下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呓语。

“但林，明晚一定要来哦。”

人鱼话音落在林昭的心里，总让他觉得明天晚上会有些事情发生。

林昭的居所和研究所相距不远，他被解聘后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搬走，所长虽然还让他在研究所工作，但林昭心里也知道，任何有关科研的事情他都不能参与了，甚至连照顾人鱼这件事，几乎也是他碰运气得来的。

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三年前的那一次爆炸案究竟是不是因为他的操作原因导致的。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他。

林昭回到自己的书房，上次从人鱼那里带过来的鳞片被他做成了标本，并没有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日志写到一半，字迹都是飘的，原先只想记录人鱼生活习惯的日志如今的走向变得奇怪了起来。还要重新找到蛛丝马迹编纂一下才能交给江秋声。

人鱼的一颦一笑全部都在林昭的梦里重现。

林昭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他跟着捕捞船一起出了海，他的腿没有瘸，脸也没有受伤他还是人们口中的天才青年，前途无限未来可期。

然后他遇见了那条人鱼，他的忒弥斯。

他教会忒弥斯说话、教他人类社会的知识和道德，忒弥斯信赖着他，时常对着他笑，林昭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美好。

甚至连和忒弥斯一起的事情都十分顺利。

刺耳的闹钟打破了这一段的遐想。

林昭起身，天才微微亮，时间指向正六点，下身起了反应，因为做了一段春梦吗？林昭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微微发着烫，甚至连嘴唇都是水润的。

真是的...

下床还是吃力，洗漱的时候脸上的疤痕难以避免被看见。艾米曾经告诉过他，如果在事发24小时内进行补救治疗，他的脸甚至可以恢复如初，但是当时...

林昭笑了一下，脸上的伤疤拧成一个更为难堪的图案。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事故，或许他和忒弥斯的相遇就会和梦里一样，而不是——

林昭的神色骤然间暗了下来。

去疗养间的路上，林昭遇见了江秋声。

江秋声似乎想停下来和林昭打个招呼，但是林昭就和没看见他一样直接就把他略了过去。

“林...林昭。”江秋声小声呼喊着林昭的名字。

林昭回头看了一眼江秋声，了然地哦了一声，说了句，中午见就匆忙离开了，脚步踉踉跄跄地。

江秋声皱了皱眉头，心想怎么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又对自己那么冷漠，是因为自己昨天说了人鱼的事情吗？

不应该啊。

*

指针走到八点，白咎从水池底部跃起，他的脸上露出笑意，“早，林。”人鱼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表示他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