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的警告声终于消停了下来，关于林昭的黑化值最终停留在了百分之九十九。

那指甲盖大小的空白，似乎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林昭无数次可以到达，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选择放弃。

同一片的天空下，林昭同样没有入眠。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不知疲倦地工作了整整一夜，可他的头脑却无比的清醒,一个足以震惊全联邦的发现即将在他的手中诞生。

可他却没有多么高兴。

他的双眸布满了红血丝,双唇因为缺水而皲裂起皮,甚至洇出了淡红的血，腥甜的气味在口腔弥散开来，林昭如梦初醒一般站了起来,他给江秋声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同时提出了一个不合理的要求。

挂掉电话后,林昭如释重负,他并没有回答江秋声在电话里的问题，也没有管江秋声那不断冒出来的疑惑和劝说的话语，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对于江秋声来说是一个只赚不亏的买卖。

林昭捏捏发酸的额角,他的心情就如同初升的朝阳，无比的兴奋蓬勃，他想要立刻就见到忒弥斯，他这么想，于是也那么做了。

*

研究所的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走过去的人，三年了，或者说从林昭进入研究所开始，他们就没有见过林昭的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过往，林昭总是低着头，用半长的头发挡住自己毁了容的半边脸，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复制黏贴的一样，从来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可今天，林昭嘴角上扬的角度分明有二十五度了。

配上林昭左边脸小半的毁容痕迹，

简直是吓人。

可林昭不在乎，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快点见到忒弥斯。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人鱼。

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存在。

永远热忱、永远信任他的忒弥斯。

林昭的呼吸急促，打开门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会见到安古斯上将。

安古斯一身军装，身型挺拔，一双鹰眼藏在眼镜后面，他轻蔑的眼光让林昭感到很不自在。在安古斯的面前，他仿佛是一个透明人，他走了过去，垂头站在人群的末端。

但安古斯并不想就此放过林昭。

他叫出林昭。

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了林昭一下，他很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手心内侧的皮肤被蹭出了青紫的淤血，膝盖骨和地面重重一撞，原本就愈合的很差的关节是受不了这么猛烈的撞击的。

没有人扶起林昭。

“林！”白咎看着郑敻伸出脚，他的语气充满了担忧，甚至想从水池中跃出来扶起林昭，实在是太过分了，郑敻在看见林昭摔倒了露出洋洋得意的笑，那个笑容明晃晃的，让人生厌。

林昭抬头看了人鱼一眼，人鱼不安地在水池边晃动，尾巴焦躁地拍打着池壁，咔嚓咔嚓的声音刺耳且响亮。

“忒弥斯，是什么让你感到焦躁呢？”安古斯并未看林昭，直接把话题转到了人鱼身上。

但白咎并不想理安古斯，他跃起，坐在水池的边上，长长的鱼尾似乎是想要勾起林昭，但这个举动反倒是让安古斯更加兴奋，他走了过来，问，“忒弥斯，你的尾巴是我见过最美的艺术品。”安古斯的镜片折射出精明的光，他的双手覆满沧桑的茧子，他本应该是个礼貌的绅士，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人鱼的那一霎那，那颗上过无数次战场后已经变得不悲不喜的心迎来了他此生最为剧烈的跳动。

安古斯的手毫无征兆地抚摸上白咎的尾巴，酥麻的触感从尾鳍传来，直达白咎的大脑。

被安古斯忽略的林昭在看见那一幕后，紧紧咬住了下唇，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眼前有了一瞬的空白，世界变得白茫茫的，而在这片纯白的雪原中，能够听到的声音就只有人鱼的呼喊。

“安古斯上将，您喊我有什么事情嘛？”林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寂静的空间。

安古斯的手被人鱼的尾鳍割出伤痕，他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如炬样的眼神扫着林昭，而后才说，“林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以后你就不用再饲养人鱼了。”

林昭的瞳孔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而后重新归于平静。

“之后皇家水族馆的工作人员会过来观察人鱼的生活习性，根据人鱼的饮食习惯钻研适合他的菜谱，尽量让他在水族馆里获得更好的生活体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安古斯的手带着人鱼的味道落在林昭的肩上，用力地摁了下去。

林昭努力站稳，他并没有如同安古斯上将想象的一样生气或者愤怒，他的神色非常平静，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要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发现林昭通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