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店里面对面坐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

贺清回双手捧着奶茶杯，嘴巴一直套在吸管上, 眼睛一下都不敢抬。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贺清回。”

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贺清回身子不自觉颤了一下，然后选择装死，继续吸奶茶。

“非要这样赚钱吗。”

贺清回顿了顿，偷偷掀起眼帘看了他一下，立马把头又低下去。

“贺清回，你说话。”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去真的工地搬砖吧？”

“绝对不行。”单云澈差点把奶茶杯子给捏碎。

贺清回终于睁着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着他，“那……那么激动干嘛。”

单云澈想说你上一世就是这么没的，我为了给你输血也没了我能不激动吗。

只要一想起手术室的那个画面，供血不足的感觉就会立刻涌上来。

单云澈松开奶茶杯，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一下。

贺清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个，单云澈。”

“说。”

“对不起。”

单云澈放下揉太阳穴的手，“怎么。”

“我把你给我的衣服弄脏了。”

他没见过贺清回这么乖的样子。

一想起这么乖的贺清回竟然要站在奶茶店门口任人观赏，甚至还要应付唐彬那种恶心的人，他心里就十分不爽。

总得想个办法。

*

中午，贺清回跟冯睿在食堂一起吃饭。

冯睿：“哎，回哥，蒋老师的课你上得怎么样啊？都能跟上吗？”

“嗯，感觉挺好。”

“可以可以，太强了，”冯睿喝了口菜汤压压惊，“哎，这事儿你妈知道不。”

勺子在唇边停了一秒才塞进嘴里。

“我没跟她说，学费我自己挣。”

“啊，那你会不会太辛苦了啊？你那个爸不是挺有钱的么……”

“疯子。”

冯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马上住嘴，“对不起对不起回哥，我错了。”

贺清回放下碗筷，“他不是我爸。”

爸爸早就不在了。

爸爸长得不高，也不好看，一穷二白。

爸爸会给他做好多好吃的。

爸爸喜欢带他一起去跑步。

爸爸喜欢跟他一起看夜里的星星。

爸爸的普通话不标准，讲起段子来一套一套的。

爸爸的皱纹很多。

爸爸喜欢把他举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上。

“想喝什么和哥哥说。”

“那个草莓的！”

“嗷好，帅哥，帅哥，要个芝芝莓莓。”

“帅哥？帅哥？”

贺清回一边擦杯子一边发呆，那个中年男子叫了他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嗷好的，不好意思。”

那个男人的孩子正坐在他的肩上。

贺清回把奶茶包装好递给男人。

“小远啊，和哥哥说谢谢。”

那小男孩笑得很灿烂，走前还不忘朝贺清回摆手，“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贺清回勉强地朝他笑了笑。

眼眸慢慢垂下来。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好安静。

安静地让人难受。

鼻子一酸，面前一片模糊。

直到听见很轻缓的脚步声靠近，看见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

“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眼角积蓄的泪顺势滑了下来。

单云澈抬一根手指帮他轻轻擦掉。

他没在任何人面前哭过。

都是一个人藏起来哭。

可是现在，他在这个人面前，已经毫无保留了。

“少来，我才没哭。”贺清回红着眼睛愤愤看向别处，“你要喝什么，赶紧的。”

“金桔柠檬，全糖。”

“……去那边等会儿，马上送给你。”

贺清回转过身开始拿材料。

单云澈当然不会那么乖乖地听话。

他静悄悄地掀开一旁的帘子走到工作场地，看贺清回在那儿认认真真地切柠檬。

显然贺清回完全没注意到他进来了。

只觉得好像突然什么东西贴紧了他的后背，脖颈处袭上一片温热，拿着刀的手也被人握住，带着他继续切木板上的柠檬。

顿时一股熟悉的薄荷清香萦绕鼻腔。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我我自己切就行。”

人家单云澈当然不会听。

他的动作很轻柔，很细腻。

指节处微微泛青。

“……单云澈，你干嘛。”

“工作。”

“喂，这可是我的工作。”

“也是我的。”

“？”

贺清回转过来，看见了他胸口的带有兔子头的牌子。

每个店员都会有的。

贺清回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要跟他……一起？

“你别跟我说，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