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墨闫要杀的……

将军终于是抵抗不住汹涌而至的睡意，阖上双眸昏睡了过去。

那些始终围着他，担心他只是回光返照的将士们，在得到军医们统一的结论是将军已然闯过鬼门关，再无性命之虞，接下来只需好生休养即可后，终于是纷纷松了口气。一看天色也快近拂晓，便轻声谈笑着，三五成群从主帐中散了开去。

几名军医商量好轮流给将军守夜，那个叫墨依的便第一个离开了主帐。

他离开主帐后，四下看看左右无人，提了一些酒菜，袖子里藏了些药草往关押俘虏的牢狱走去。

燕凉此次出征，专为讨伐琦国剩余抵抗势力而来，大军驻扎地特意修了一座牢狱用于关押战犯。蔺恭如治军严谨，曾三令五申不许将士虐待俘虏，是以牢狱中虽然关押了上百名琦国战败士兵，倒也不曾闹出过什么太大的乱子。

墨依从关押着普通将士的牢门前经过，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最深处关押着的重犯。

晏殊离被单独收押在牢狱底部，门前看押他的只有两名狱卒，目光警醒，毫不放松。

看见来人是军中首席军医后，这两名原本时刻保持警惕的狱卒，也露出了微笑。

和善的同他寒暄：“原来是墨大夫，大夫今日怎么来了？”

这位大夫年纪虽轻，医术却极是高妙，他们数次行军途中遭遇疟疾、流感等疾病时，都受这位年轻大夫妥帖照料，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也省去了很多苦楚。这个人在军中的人望，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下于蔺恭如。

墨依将手中酒菜递给他二人，道：“两位辛苦了。蔺将军已无大碍，但他身上有些轻微中毒迹象，应是琦国人所下，我需要来盘问一些细节。”

一听是为了替蔺恭如解毒，又是德高望重的墨依大夫，那两名狱卒不疑有他，立刻掏出锁匙开了门。

墨依回头笑了笑：“二位饿了罢，且先去用饭，我进去约摸半个时辰就会出来。”

“大夫请便，请便。”

墨依矮身钻进了那个阴暗的地牢，皱眉打量了一下环境，发现这里地面潮意瘆人，铺着的干草也极其马虎，便连个像样的榻都没有。

他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被镣铐锁在墙角的人身边，蹲xia身，用压得极低的声音，慎重又恭敬的唤那人：“晏将军。”

第八十三章 怒（三）

一声恭敬而轻微的“晏将军”，让依偎在墙角的人勉力睁开了眼睛。

晏殊离还穿着战场上那身被血迹和灰尘、汗水沾污了的玄甲，沉沉的覆着在身上，让他胸闷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某处被勒得紧紧的，时辰一久，便越发觉得闷痛不已。

他睁开眼，第一时间便望向大夫，眼神中透露出询问的神采。

墨依摇了摇头，晏殊离心头便是一沉。

军医似乎意识到自己表达错误，压低声音，道：“狗贼命大，没死成，让他活转了过来。”

晏殊离眼神怔怔的看着他，方才沉下去的心似乎轻轻雀跃了一分，立时又坠到更深的谷底。

墨依道：“将军那刀，既准又狠，以伤势严重程度而言，这厮决计没有存活的可能。我一度以为我们大仇得报，还想着尽早来给将军报喜讯——谁知他竟从鬼门关踱了一圈回来。若非亲眼得见，我也是不信的。”

“……”晏殊离扯了扯嘴角，带几分自嘲：“这或许就是命数，上天不让他死在我手里。”

墨依低声道：“尚有机会，将军。蔺恭如伤势至少还须养上半个月，我贴身照料，伺机往他汤药中投毒。”

晏殊离道：“这种手段为人不齿，我大琦国怎能暗中行这等宵小之事？他堂堂正正败我，我自也要堂堂正正败他……”一席话未完，忽然一股酸水自胃中翻上，玄甲将军立时止了话头，咬住了嘴唇，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大夫半跪在他身边，神情也是几番变幻，最终道：“他堂堂正正败你？——你是不知道自己身子状况吗？要不是你……蔺恭如能打败你？”

晏殊离喘了几口气，他身体给盔甲勒得难受，早就感到了不适；在这一脸担忧的大夫面前却又不想显露出来。

他只道：“你无须对他动手，找机会带我出去。我安排了人在外面接应。”

“既是将军吩咐，墨依不敢不从。”墨依显然不赞同，语气硬邦邦的回复。两人间沉默了一会，晏殊离略微将腰身往身后墙壁靠了靠。

这监牢光线昏暗，只从最上头开了一线透气孔，里头渗下来一星半点的光。晏殊离又一身黑沉沉盔甲，不细看，绝难以察觉他身体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

被甲衣覆盖的小腹微微向外隆着，虽然已经被皮带勒紧了几分，知情人仍是可以看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