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的/长/枪/摆放在军帐中，叶有悠擎着烛火，绕桌一周，逐一审看枪身上累累凹凸缺口。待看到枪尖上方一处明显的损毁时，眉峰皱了起来，同他身后的叶有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叶有悠道：“遂宁身上这些寻常凹凸处是正常磨损，淬炼打造一下便可恢复如初。只是这枪尖正上方的豁口过大，是与不下于它的神兵利器交锋击打造成，须重新冶铁锻钢再造。不知将军是哪次战役中，又是同何人交手，导致了如此严重的损毁？”

蔺恭如愣了愣，还在琢磨会是谁干的，有属下抢先替他回答了：“还不是那个姓晏的，万军之中偷袭我们将军！将军分了神，才会给他占了便宜去！”

蔺恭如：……果然又是晏殊离。

叶有凌道：“即便是偷袭，若非对方臂力过人，又熟知各式兵器用法，也无法造成薄弱环节的损伤。”

他微笑着看向蔺恭如，“遂宁乃我山庄倾尽全庄之力，为将军打造，可说集中了敝庄上下的智慧与心血。我倒很好奇，能对遂宁一击必中的会是怎样的人物？听说那位琦国将军就关押在蔺将军军帐里，不知可否有幸见上一眼。”

叶有悠道：“二弟，我们武林中人，不用掺合到军情国事中去，尽速为蔺将军修好遂宁便是。”

哪知蔺恭如飞快道：“好啊，二庄主若是有兴致，便随本将来。”他诚挚的看着叶有凌。

叶有悠：“……”

叶有凌笑道：“大哥，难道你不好奇把遂宁弄成这般模样的人？知己知彼，弄明白对方惯用的武器和出招方式，对修复遂宁亦有益处，还能汲取经验教训，进一步加固枪身不是吗。”

叶有悠听他说得有道理，颔首道：“也好，你随蔺将军去吧，其余人同本庄主一道，找个合宜的地方准备开炉。”

“是！”

蔺恭如道：“二庄主这边请。”

晏殊离身子趴伏着，痛出来的冷汗一滴滴落在面前地面上，很快被泥土吸了个透。他的神智在过往与现今中飘移，一会儿还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左将军，同蔺恭如不辨身份的相遇；一会儿被磨人的疼痛拉回现实，被迫面对如今狼狈不堪的自己。

耳边忽而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其实蔺恭如和叶有凌并未刻意放缓脚步，在已然有些恍惚的晏殊离听来，却好似从遥远的国度传来一般，不甚真切。他模模糊糊中听见蔺恭如的声音，道：“本将的军帐便是此处，二庄主请进。”

他迷茫了一下，用力咬住自己舌尖，从舌尖传来一点腥苦的疼痛，终于让他大汗淋漓的回到了真实中。

晏殊离心知不能给蔺恭如看出任何端倪，他强压着腹中一阵阵翻搅的疼痛，撑着地面坐回去。几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分外吃力，等蔺恭如掀开帘帐，第一眼望向他时，看见晏殊离垂着眸，齿间不自觉的紧紧咬着唇瓣，一脸寡白惨淡。

蔺恭如很是吃了一惊，晏殊离的模样看起来，比他喝药前更要糟糕。墨依该不是抓错了药？

“这位就是晏殊离将军？”武人对将士本身的兴趣，有时甚至大过国家阵营的兴趣。

叶有凌不错眼的看着垂着头的晏殊离，发觉这位传闻中的敌国名将有一张煞是耐看的脸，英气勃勃，身陷囹圄不改其俊朗眉眼与凛冽气度——只可惜面色看起来过于苍白了些，眉宇间的疲倦几乎要从每寸肌肤纹理透出来。

“他就是晏殊离。”

蔺恭如沉吟着，快步走过去，在玄甲将军身边蹲跪下来。叶有凌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蔺恭如抬手预备掐他人中的动作，发现那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人，敏锐的从空气流动中察觉到了蔺大将军的意图，立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嫌恶的侧过头避开。

见他还保有神智，蔺恭如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搭到了晏殊离腰上。手刚触及那人冰冷坚硬的甲胄，他和晏殊离同时一惊，晏殊离猛地向后一倒，绕着木桩躲开他的碰触。

蔺恭如心中闪过一个极其琐碎又快速的画面，快速到来不及捕捉。只是身体仿佛有自主意识般，仅仅是隔着森寒玄甲，就能鲜明的记忆起这玄甲下暖热肌肤抚触的滋味。

他举着手，愣在那里。

叶有凌不知何时也蹲到他俩身边，那双酷似叶明诀的眼眸透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晏殊离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他观察得十分仔细，从晏殊离修长笔直的十指，到骨节分明的手掌，再顺着手腕踝往上看，仿若在细细品尝一件稀世神兵，只差目不转睛。

他甚至颇有探究精神的，伸手去抓握了一下晏殊离的手心，察觉到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掌心里沁满冷汗，握上去一手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