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离悻悻道：“他性子古板得很，讲起忠君报国一套套理论，榆木脑袋，我是不指望……”

他蓦地忆起被那人抓着手腕舔舐伤口的感觉，李息然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他掌间，明明没有更亲昵的接触，却是油然一阵心跳加速。

他困惑的摇了摇头，想将那阵奇怪的心悸甩掉，只道：“我同他，就是山野乡民舒六与一名普通士官的萍水相逢，顶多相逢恨晚一阵子。要劝降这个李息然，比登天还难，最好莫抱这个期待。”

“少将军的口气，似乎很是遗憾。”

晏殊离笑了笑，“他确然言辞机敏，思路缜密，可惜道不同啊。”

农妇道：“还有一事须禀报将军。将军安排的那名叫墨依的大夫，已经成功混入燕凉的新兵队伍。属下按照将军嘱咐，叮嘱他决计不可同任何琦国人接触，没有人能查出他的底细。”

晏殊离点了点头，“墨依是很重要的棋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他这步。”

“少将军打算何时回去？”

那农妇这么问，本以为晏殊离此次目的已然达成，该是回去继续整顿军务，安排下步战局了。谁料他们少将军闻言愣了愣，过了一会才道：“我还有些事没办完。”

他话中之意颇为模糊，身为下属又不好过问统领的事，假扮成他娘亲的妇人便不再追问。

只是觉得少将军出现在长卿山的时日，比过去一年多了许多，有时似乎就只是无所事事的在山间流连。

晏殊离扪心自问，李息然那边能够获取的情报已然套得差不多，为何自己仍然期待着七日后同那人的再度相见？

甚至不惜，在这山野林间多过上几天清苦日子。

“你要走了？”与李息然约定七日后相见，晏殊离本欲同他继续心无旁骛相处一段时光，等来的却是一个银甲红袍的英武身影。

李息然在他面前，素来是乡民装扮，今日罕见的穿上了战甲。

银色甲胄保养良好，在太阳光下闪耀着锐利的光芒；红色袍服似烈焰般夺目，衬得李息然修长挺拔的身形愈发高大，俊朗的面庞生机勃勃。

他身后跟着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蹄子轻轻刨着地面，褐色的马尾在空中甩来甩去。

他满脸歉意地看着晏殊离，将对方眼底的惊诧当作了不满，抱歉道：“我知晓本来答应了要再多陪你几日，无奈军情紧急……琦国那边动静颇大，听闻已经纠集了人马准备攻向边关，我不能再继续待在长卿山按兵不动了。”

“你就是个巡山的小军官，上战场那么危险的事情，何至于一定要你去！”晏殊离心头莫名不爽。

他自然是知晓自己排兵部署，正是预备对燕凉西南边境做出佯攻，也知晓燕凉那个征北将军如临大敌，预备亲自带兵赶赴西南边境。只是他从来没想过，李息然这种三天两头在长卿山巡山打猎的普通兵士，也要被调往前线作战。

他虽然身手灵活，战场上却是刀剑无眼，若是伤到，或者死在琦国兵士手下……？

李息然笑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本就是燕凉将士中的一员，别人都上得战场，我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他想了想，从腰间摸出一块莲形镂空玉佩，塞到晏殊离手里。那玉佩用一串精巧的金色铃铛勾住，长长的雪白流苏坠在其下，一望便知价值匪低。

“这个给你拿着，当是我这次悔约的赔罪。”晏殊离想推拒，被李息然温柔的按着手背制止了。男人眯着眼轻笑，“你替我好好收着，我从战场上平安归来，第一个就来寻你。”

晏殊离道：“我又不是女儿家，拿着这么精致的玉佩，会被人笑话！”

李息然抬手轻轻抚摸他脸颊，掌心的灼热让晏殊离心头大震。

他下意识想退开，却又好似被男人眼底的温情魇住，半分挪动不得。手里傻傻的握着那枚玉佩，注视着李息然翻身上马。

“这玉佩是我家传之物，我带去战场，若是遗失了岂不可惜。你替我保管，李大哥回来定然重重谢你。”

后来晏殊离无数次想，他当真是魔怔了，李息然一介寻常兵士，怎可能手头握有那么贵重的传家宝玉？

他同他认识二载有余，为何迟迟没能察觉李息然背后，那个叫蔺恭如的男人正好也是表字“息然”？

蔺恭如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他，是他太过自负，才会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第九十四章 怒（十四）

被蔺恭如一路狂奔着抱回营地后，晏殊离便面色煞白，手一直紧紧捂住腹部。玄甲将军紧阖着眸，长长睫毛不断颤动，显出极痛苦的神色。

蔺恭如将他放置在一处未遭到火势波及的较完好的营帐中，粗鲁的把所有跟随的人都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