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辩。

失主一把抢过自己荷包，看戏的热情陡然灭失，恶狠狠的推了树生一把，嚷道：“你们好不要脸！”

他们这厢的动静，无可避免的闹出了小范围的喧嚣，不少原本看戏看得全神贯注的人，听闻有贼，纷纷将目光调转过来。及至看见被围在中间的居然是尧祺班自己的人，大惊之下，不由得各自摸起了自己腰间和怀里。

树生眼见那几名灰衣人已如滴水渗入大海，悄无声息没入了戏场各个角落，不多时，就到处响起了叫嚷声：“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

这帮孙子是有备而来，纯心要搞臭他们的名声。

树生暗自懊悔自己冲动行事，被人下了套，他被困在众人中间，一时难以洗清。

茛叔的丝竹声缓了下来，频频往树生那边张望，唯恐他吃了亏去。

安寒笙在台上，剑舞正到紧要关头，眼角余光已然察觉到了戏场里的异动。他朝茛叔微微动了动嘴唇，意思是剑舞继续，不能被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打乱脚步。

那几名灰衣人困住了树生，但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视线齐刷刷的转向台上的安寒笙。

见他身形翩若惊鸿，仍然在剑光绚烂中凝神起舞，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其中一名灰衣人一不做二不休，扣住手中一块石头，嚷着“给大爷滚下来”，就往台上呼啸砸去。

这几个灰衣人是被专程请来砸场子的，拳脚之间有点真本事。那石头拳头大小，用尽了全力扔出去，势如破钧，若是真中了人，少则轻伤，重则伤筋动骨。

偏偏他的力道大准头也够，下手狠辣，竟然径直瞄准了台上安寒笙的面目，气势汹汹破空而至。

安寒笙提气错步，一个惊险的转身，堪堪避过面部，却在左肩上被狠狠击中。

当下就脚步一滞，从晨起开始就始终沉闷的胸口，好一阵气息翻涌。

他勉强咽下涌上喉口的腥甜，张目望去，台下那几名不速之客阴森冷笑，抬手间空中又簌簌飞来好几块暗器。

石子、砖块、尖锐的树枝，从四面八方朝他张牙舞爪扑来，竟然封住他身形空隙，不让他再有逃脱机会。

饶是他反应再灵敏，身段再柔和，毕竟不是实打实练过武术，方才那阵由缓转急的剑舞已耗去他大半体力。

他只有提起木剑，徒劳无用的挡在身前，脚步半沉，苦笑着打算生生承下这没头没脑的暗袭。

“寒爷！”

树生救援不及，眼睁睁看着安寒笙腹背受敌，清俊的身影被围困在疾扑而去的暗袭里。

台下看戏的观众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同时发出惊呼。

忽然一个身影自台侧鬼魅般飘过，也不见他如何登台，身形一闪，便掠至安寒笙身边。

安寒笙只觉握剑那只手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握住，身子不由自主被人带着，往来人怀里踉跄了过去。

但他还未栽到那个人怀里，就觉得手腕被那人带动着，手中木剑运转如飞，在身前织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飞袭过来的石子、砖块悉数被阻挡在这道严密的剑网之外。

被击落的暗器没来得及落地，被那个人另一只手悬空一抓，就像被磁石吸引了过去似的落入他手掌；再翻掌一扬，方才给当作凶器偷袭安寒笙的那些小玩意，带着比之前愈加凌厉的风声，精准无误的击向它们来时的方向。

就听得人群中几声惨叫，同时响起。

灰衣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个个被打中胸前要穴，怀里揣着的之前浑水摸鱼偷来的荷包香囊，就像统一收到了命令般，噼里啪啦从他们身上跌落下地。

众目睽睽下，谁是真正的窃贼，一目了然。

树生抓紧机会，狠狠揪住自己面前那名灰衣人的胳膊：“你们团伙作案，公然行窃，竟然还想诬陷尧祺班！！”

这些灰衣人本以为今天砸了这个新兴起的小戏班不在话下，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仅不能成功栽赃陷害，还落得行迹败露。

当下再不遮遮掩掩，互望一眼，大喝一声，纷纷拔出兵器就朝戏台上冲了过去。

安寒笙给拉住手腕，踉跄着站稳，人已经欲挨不挨的靠在了那个护住他的人肩头。

那个人衣衫褴褛，长长的乱发纠缠着一直披散到腰间，脚上踩着一双快要穿破的布靴，浑身上下写满了潦倒两个字。

只抬眼一望，安寒笙便认出这人就是始终蜷缩在后庙里面，长年累月不见天日的那名乖僻叫花子。

他俩挨得极近，安寒笙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却没有从这要饭的身上嗅到那种真正乞丐常有的酸臭和醃攒气味。相反，他身上有种不外放的、内敛的凛冽气势，宛如一柄收入鞘中的刀锋，竭尽全力收敛着森寒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