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者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再看看脚边呼吸微弱的蔺恭如。神色不动，眼底却隐隐多了丝波澜。

“叽！叽叽叽！！！”白芨扑过来，后怕不已地抱住主人腿弯。小猴子眼睛里泛着红，方才似乎也吓坏了。

医者安抚的拍了拍它脑袋，目光在巨大的死猪尸身，和气若游丝的蔺恭如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轻轻叹了口气。

“天色不早了，找些东西，把他……他俩运回去吧。”

屋里飘荡着浓郁的炖肉香味，那香味如此强烈，将昏死过去的男人活生生馋醒了过来。

蔺恭如猛然睁开双眼，看着映入眼帘的洁白帐顶，懵逼了片刻。

我还是没死？

怎么会在那个大夫的床上……

他想动动手脚，发现四肢扎满了银针，用意应该在为他逼出淤血。敏锐的嗅觉能够察觉到屋中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味，十几天以素食果腹，没有沾过一点油腥，此时闻到肉香，心头就像小蚂蚁在爬，痒丝丝的。

他努力挪动脑袋的动静，将房中另一人的沉思打断。

墨衣大夫放下手中正翻搅汤锅的勺子，出现在他床边。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蔺恭如面上停留了一瞬，又伸手去检查他的脉搏。

大夫的手指微凉而带着淡淡香气，是长久习药自然染上的药草香。

蔺恭如手腕给他握住，食指中指搭脉，细心倾听，大夫脸上有着此前鲜见的柔和。

他听了一会脉，重新将男人不能动弹的手放回被子中去，再给他将脑后枕着的枕头放高一些。

察觉到蔺恭如一直在盯着他看，墨衣医者淡淡道：“避世隐居，我自有自保的本事。区区一头野兽尚奈何不了我。”

意思果然就是我多管闲事了咯。

蔺恭如倒也没有什么怨念，迟死早死对他并无差别。反而隐隐失落于方才那番英雄救美，竟没能成全自己提前去黄泉同叶明诀团聚的心愿。

墨衣男人看他面上没什么表示，只是静静的出神。

他站在床边，忽然道：“你为什么在意我的生死？”

蔺恭如愣了愣，“什么……”

他看见他遇袭在即，身体快过大脑，本能的上去扑救而已。

这或许能归功于下意识的看见美人就想舍身相救的心态？

医者道：“我早已说过，你不欠我什么，你死或活着，同我并无干系。报恩这种念头纯属多余。”

然而他紧盯着蔺恭如，那双形状优美的丹凤眼里，却并不如他口中所称的这般强硬，掺杂了难以言明的困惑和迷惘。

蔺恭如笑了出来，“想救就救了，报恩还是冲动，又有什么要紧。难道你要为了我多管闲事打我一顿不成、咳，咳咳……”一笑就牵动伤口，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俊朗的面庞微微扭曲。

“……”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抬手拂过蔺恭如身上银针，有十几根扎得更深了些，另一些取了出来，好歹上半身可以活动了。

蔺恭如撑着床沿坐起身，注视着医者转过去，将屋内用文火熬煮了两个时辰的野猪肉盛进一个陶碗中，端到自己面前。

碗里的野猪肉被精心片成了蝉翼般厚薄，旁边佐以绿油油的葱花、白嫩鲜美的蘑菇，还加了几片椒叶，光是色相就令人垂涎欲滴，更别提一阵阵扑鼻的高汤香气。

十几日不知肉味，蔺恭如馋得快要落下泪来。一边想着这大夫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烹饪高手，一边急吼吼的伸出手想接过汤碗。

手接触到碗底，才发现自己无法端稳，小臂乏力，内伤过重连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他不甘心地盯着那碗叫人垂涎三尺的汤，寻思着要用什么方法将碗里的野猪肉捞起塞进嘴里。

墨衣大夫垂下眼，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好像并没有犹豫多久，侧身在男人床边坐了下来。

蔺恭如迷惑不解的看着他。直到他用汤勺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野猪肉，递到他唇边时，男人还因为震惊过度，半天没有张开嘴。

医者道：“用些肉食，对伤口痊愈有帮助。”

他口吻并不比先前温柔，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细心点却能察觉出语气当中微妙的不一样。虽然只是一点点，极其难以察觉的稍许不一样，却让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蔺恭如眨了眨眼，顺从的张开嘴。

野猪肉韧性十足，极有嚼劲，却被一双巧手精心熬煮得不过略微咀嚼便能化入腹中。蔺恭如一连吃了好些块，最后将汤底都呼噜噜喝得一滴不剩，周身暖烘烘的，感觉此生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肉汤。

医者这回出了奇的有耐性，一口口给他喂完，直到碗底见空，还问了句“再盛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