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107)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人算不如天算。

张景澈推门而入时,杨帆正对着那封短信大皱眉头,见张景澈进来,他将信笺递过去,犹豫着开口道:“你先别急,这信上只说淑妃动了胎气,太后和圣上急召太医入长春殿……未必真有那么严重。再说,宫中太医都是杏林圣手,医治过无数疑难杂症,有他们在,定能保淑妃娘娘平安无虞。”

这话看似有理,其实苍白得很,因为若非情况危急、九死一生,以幽云卫的谨慎,断不会冒着“结党营私”的风险,将信报传到定边侯手中。

张景澈将短信来回看了三遍,终于下定决心:“回京!”

定边侯倏尔抬头。

张景澈活了二十来年,将自己活成一根无牵无挂的光杆司令,值当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张景素就是其中之一。

他从没提过自己少时的事,杨帆却从市井传闻,以及张景澈零星透露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大致的来龙去脉:他少年丧母、幼妹入宫,为了保全自己和幼妹,被迫投入东宫麾下——由此可见,在冷心冷肺的锦衣卫指挥使心目中,这个幼妹的分量举足轻重,他为她作小伏低,为她隐忍卑躬,甚至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从宫中劫出。

杨帆不敢想象,倘若张景素一尸两命,对张景澈而言是怎样的打击。他更没法想象,失了这根吊命的稻草,姓张的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揣着满怀忧心,定边侯和锦衣卫指挥使快马加鞭地赶回京中。张景澈伤势未愈,骑不得马,只能坐在马车里。杨帆和他同乘一车,时不时偷窥他脸色,想从这小子滴水不漏的皮囊上瞧出零星破绽。

张景澈不动声色,任他打量。

杨帆看不出端倪,只得深深叹了口气。

如此一路奔波,张景澈居然硬撑下来,赶在第五日清早抵达京城九门。他顾不上歇息,简单梳洗更衣,便向宫中递了腰牌,求见兴隆帝。

刘彦昭一早收到幽云卫密报,饶是有所准备,听说张景澈平安归来,亦是大喜过望。他命小内宦将人宣入殿中,不等张景澈完全拜下,已经将人拖起,上上下下审视一遭,长出一口气:“回来就好……朕听说幽云卫的密报,担心得不行!怎样,没受伤吧?看你脸色不好,可是一路奔波,太辛苦了?”

若是换作平时,天子殷殷垂问,张景澈少不得敷衍一番。然而此时此刻,他没耐心跟刘氏君王寒暄,上来就直奔主题:“淑妃娘娘怎样了?”

刘彦昭方才还热络带笑的脸色顿时一沉。

他阴沉不定地看着张景澈,片刻后才道:“朕听说,你此去九死一生,都这样了,还不忘惦记她……你还告诉朕,对她只是寻常的同乡之谊?”

张景澈没耐心解释,又问了一遍:“淑妃娘娘到底如何了?”

刘彦昭的脸色彻底冷下来,眼底隐忍着怒意,半晌冲小内宦摆一摆手:“领他去长春殿……既是跟淑妃同乡一场,好歹也该见见。”

张景澈心头陡然漫上一层不祥的预感。

他不愧是国朝两大特务机构的首领,乌鸦嘴的本事无人能及,一进后宫就见红墙两侧挂着素绫,长春殿门口更是悬着两盏素白灯笼,殿内停着棺椁灵柩,香案上供着神牌,黑黢黢的牌位上赫然写着“淑慎贵妃张氏神位”。

张景澈只觉得头晕眼眩,一路上强压着的内外伤势就在这一刻找上门,他趔趄着退了好几步,险些坐在地上。

领他来的小内宦吓了一跳,忙扶住他:“张大人,您、您这是怎么了?可要奴婢叫个太医来瞧瞧?”

张景澈被他冰凉潮湿的手一抓,像是被蛇缠上,无端泛上一股作呕的冲动,忙不迭甩脱。他用力咬住舌尖,借着那一瞬的激痛压下胸口烦闷,沉声道:“多谢……不用了。”

小内宦欲言又止,张景澈却不敢再看香案上的神牌,逃避似的转过身,迎面就见四盏熏炉飘然而至,内宦捏着嗓子,拖长音道:“太后驾到!”

张景澈深吸一口气,将颤抖的手指死死攥紧,跪地叩拜:“微臣……叩见太后!”

太后头戴金龙珠翠九凤冠,耳边垂落金累丝镶珠坠子,雍容华贵的裙裾滑过金砖地,仿佛开在朱门繁艳间的倾国牡丹。她哀哀叹了口气:“起来吧……淑妃亡故,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哀家和皇上又何尝好过?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哀家的亲皇孙,就这么没了……”

张景澈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都在倒抽气:“敢问太后,淑妃娘娘……是怎么亡故的?”

太后欲言又止,半晌幽幽一叹:“淑妃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你在齐鲁遇袭、生死未卜,淑妃乍闻噩耗,不慎动了胎气,太医院拼力救治也没能保住皇嗣。淑妃小产后不幸血崩,终至一尸两命,皇上哀恸不已,追封她为淑慎贵妃,也算全了她对皇上的一片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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