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242)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幽云卫办差本是机密,就连朝中重臣也知之不祥,太后却如数家珍,兴隆帝心头倏忽一跳,眼底不由带上审视的意味。

太后如何不知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幽幽叹息道:“母后是你的亲娘,当娘的哪有不懂自己儿子的?昭儿,你仁厚重情,这本是好事,可是瞻前顾后多了,难免畏首畏尾,失了向前的孤勇。你如今是皇帝,有些人不得不舍,这个道理,不用母后再教你吧?”

刘彦昭咬了咬牙:“那母后的意思呢?”

这段母子间的对话本该神不知鬼不觉,除了兴隆帝和吴太后,再无第三人知晓。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半天后,自然有有心人放出消息,将这段对话辗转传到锦衣卫指挥使韩洵耳中。

彼时韩洵正在北镇抚司的大堂上慢慢擦拭长刀,闻听部下回报,他默然片刻,苦笑了笑:“知道了,你下去吧。”

前来报信的锦衣卫是跟随韩洵多年的心腹,闻言,很有些愤愤不平:“指挥,你追随陛下多年,一向办事勤恳、忠心不二,陛下却半点不念旧情!简思晦的案子分明是陛下自己要一查到底,如今却栽派在你头上,分明是过河拆桥……”

韩洵倏尔撩眼,张口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缓和了神色,只是沉沉叹息道:“好了,陛下也是你我能编排的?下去吧。”

锦衣卫欲言又止,神色愤懑地退了出去。

韩洵静默须臾,突然长身而起,一个人走到后堂,从饲养的信鸽中寻出一只——这只鸽子与旁的信鸽没什么分别,只是颈间多了一圈紫绿交杂的彩羽。韩洵提笔写了一封短信,塞进足环,继而爱怜地摸了摸鸽羽,将信鸽放了出去。

信鸽绕着偌大的京师兜了半个圈,很快落入一户人家,庭院洒扫的仆役认出信鸽脚上的足环,不由吃了一惊,忙不迭进屋通报。

当天傍晚,韩洵写成的短信辗转送入宫中,交到张景澈手中。张景澈看完字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幽云卫诧异道:“主子,你笑什么?”

张景澈摇摇头,将短笺凑到烛灯前烧成簌簌的灰烬,心中犹自默念韩洵信上的字句:当年一念之差,未曾抽身而退,如今泥足深陷,方知悔不当初。亡羊补牢,不知犹未为晚也?

“让徐慎去传话,”张景澈抬起头,眼角眉梢浸润着温和的笑意,“告诉韩洵,他肯抽身,我求之不得!”

张景澈是真心接纳韩洵,早在四年前,他就有心带韩洵一同离京,只是韩洵与其他人不同,家中尚有老母,禁不住旅途奔波。韩洵放心不下母亲,又不愿背着“叛逆”之名亡命天涯,思忖良久,还是决定留下。

张景澈没为难他,主从情谊却也不曾断了,这些年,他一直打探着京中消息,得知韩洵老母病逝,而他自己虽然接手锦衣和幽云两卫,却遭新帝猜疑,不断扶持新人掣肘,仕途亦是举步维艰。

事实上,张景澈此番回京,除了清查内奸,也是想探探韩洵口风,最好能将人带走,免得留在京中受这份窝囊气。

托赖当今天子的洪福,这份挖墙脚的计划执行得异常顺利。

韩洵得了张景澈的承诺,登时吃了定心丸。他和徐慎商量了,先将昔日心腹一一调出京城,实在调不走的,干脆递上辞呈,自有京中暗桩接应脱身。做完这一切,他在宅子里放了一把火,将多年文卷与密信烧成一把灰。

京中冬日干旱,这把火烧得异常迅猛,险些波及附近民宅,待得锦衣卫着急忙慌地扑灭火势时,屋宅连着卷宗已经被付之一炬。一干人等在废墟里搜寻半日,找到一具焦黑的男性尸首,看身量恰与韩洵相仿。

萧何山在尸首前站了片刻,脸色阴晴不定。早有幽云卫向他禀报:“副统领,卑职在尸身上发现一块腰牌,正是韩指挥使的!”

萧何山猛地一跺脚,拂袖而去。

宫中的兴隆帝很快知道了此事,摸着良心说,刘彦昭一开始并不想把事做绝,最多不过打发韩洵去南边待两年,等事情平息了再调回京中。就算有太后不遗余力地劝说,他也没完全打定主意,一来总有些君臣情谊,二来也怕处置太重,寒了底下人的心,再往后便没人敢替天子戮力办事。

但是刘彦昭犹豫不决的态度叫韩洵心寒,这一回,没等天子下定决断,他先一步做出选择,待得刘彦昭听说消息时,韩宅已经满地狼藉。

多年赤诚,如今只剩一具焦黑的尸首。

刘彦昭呆坐许久,咬牙道:“那真是韩洵的尸首?”

萧何山知道兴隆帝在怀疑什么,犹豫片刻才道:“看身形确实是韩指挥使,几处旧伤也对得上,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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