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43)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刘彦昭不喜用膳时被人打扰,正待发作,听得这一句,神色顿时变了:“说什么了?”

小内宦跑得连喘带颠,却不敢放大声,气息压得极低,颤巍巍道:“说是……张同知的船快到扬州时遭遇了风浪,不知怎的,居然沉了……”

只听“当啷”一声,刘彦昭皱眉回头,却是张景素一时失神,筷子脱了手,咕噜噜滚落地上。

张景素吓了一跳,忙起身请罪:“妾身失礼,望殿下恕罪。”

刘彦昭不欲为这等小事发作,向那小内宦追问道:“定边侯和张同知呢?”

月照战战兢兢道:“不、不知所踪,听说江南总督正在紧急搜救,只是到现在都没音信……”

刘彦昭眉头紧皱,脸上沉着浓重的暗影。

谁也没料到,张景澈此番南下,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自己先出师不利。消息传出,不仅京中震惊,江南总督李文斌也乱了方寸。他坐镇江南多年,自然知道这富甲之地藏了多少龌龊,本已做好软硬两手准备,谁知钦差本尊尚未现身,人却突然没了。

“岂有此理,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在江南境内动手劫人?”李文斌在江南总督府焦躁地来回踱步,时近四月,内院繁花似锦,团团富丽簇拥凉亭,他勉强压着声气,眼底一片风雨欲来,“不、不对,旁人没这么大胆子……难不成,是哪个不要命的江湖帮派,或是那帮倭人听到什么风声,狗急跳墙?”

亭子里坐着个中年文士,留着三绺美须,年轻时应该颇为风流。此人姓孔,名叫孔一航,是个博闻广识、兼学杂家的主儿,虽无功名傍身,却深得李文斌信任。

“大人说的是,”孔一航道,“江南是您的辖下,一般的宵小之辈,自然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若有人监守自盗,玩了一手贼喊捉贼的戏码,这就不好说了。”

李文斌品出他的言外之意,眼睛危险眯紧:“你是说,那姓张的……是在暗度陈仓?”

“有心为之也好,暗度陈仓也罢,都不是最要紧的,” 孔一航沉声道,“大人,到了这份上,你还看不明白吗?”

李文斌一愣:“看什么?”

“京中传来消息,太子大婚,不日就要入朝听证,平王一派逐渐失势,如今江南又发了灾情,朝廷遣使南下……这是来调查灾情吗?这分明是要抓大人的把柄!” 孔一航压着嗓子,一字一顿,“这些年,大人和平王之间的来往,龙座上的那位都看在眼里,往日里,他宠爱平王,默许他和太子争锋,因此不闻不问。可是现在,当今一心安抚定边侯,明摆着将平王当成弃子,您和平王的这点交情,怕是会变成催命符!”

李文斌两腮绷得死紧,良久才道:“陛下对本督向来信重,应该……不至于此!”

孔一航端详他片刻,不轻不重地落下最后一块砝码:“虽说这些年,当今对大人也算倚重,可天家为人,向来是过河拆桥……当年,淮南王镇守江南,几番逐走东海匪寇,功勋堪称不世,又是龙子凤孙,结果怎么样?为了一个刁民不知真假的几句伪证,封地被撤、王位废除,终身圈禁宗人府!”

“您再得当今倚重,又能比得过当年的淮南王吗?”

李文斌瞳孔骤缩,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捏紧,又是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依先生的意思呢?”

孔一航蘸了些许茶水,在桌案上一笔一划地写道:从龙!

李文斌倏尔睁大眼,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被各路人马惦记的“钦差”换下行商装束,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将身边的十来名幽云卫化整为零,混入无家可归的流民队伍里,跟着饭馆掌柜的——海潮帮帮主宗郁离开庐州城,一路往东而去。

海潮帮盘踞江南多年,一草一木了熟于心,宗郁避开官道,只往人迹罕至的山沟里走,途中几番与巡查官兵擦肩而过。越往山里走,道路越崎岖难行,叫宗郁没想到的是,张景澈看着文弱,这一路却也跟得极紧,丝毫没有耽搁行程。

“倒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钦差大人这般超凡脱俗的人物,竟也是个练家子……”宗郁话没说完,就见张景澈回过头,脸上不知涂了什么颜料,将原本丰神俊秀的面目抹得青黄浮肿,就跟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饱饭似的,熟人当面都未必认得出。

宗郁猛地一咬舌尖,被“超凡脱俗”四个字噎住了。

又走了大半天,树林深处冒出细细的炊烟,仔细一听,隐约有人声传来。张景澈心生疑窦,命人拨开前头灌木,只见山道尽头是一片还算开阔的谷地,山谷里搭着草棚,住了好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一水的面黄肌瘦,显然是多日没吃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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