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靳慕云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讲道理的人，哪怕是靳退之，也有点脑子，知道什么该讲什么该做；像这些仗着自己躲在网络背后，就没有顾虑不计后果，想说什么说什么的键盘侠，他真没有打交道的经验。但他也明白跟这种人讲道理，除了会把自己气得半死以外一点作用也没有。所以他尽管生气，也残存了一丝理智，不去回应，而是亲自一个个点了举报——毕竟霸道总裁随便找个手下就能让人闭嘴的桥段只出现在小说中，而那些主角的手下可不会嘲笑老板的脑残。

方子衿抽空瞥了眼身旁低着头玩手机脸色有些难看的靳慕云，一时有些惊讶：他实在很少见到他哥表情如此严肃的时刻。心里“咯噔”一下，问：“哥，咋啦？咱家股票跌啦？”

靳慕云因为短时间内举报次数太多还在跟验证码奋战，此刻听到方子衿这么一问，愣了愣，严谨起见他打开app查看了大盘涨跌情况，迟疑道：“有几支跌了点，都不多。”

方子衿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沉痛地拍拍靳慕云的肩膀道：“难怪了……哥，你辛苦了。”

靳慕云越发摸不着头脑，只好微笑着轻拍对方的手背以示安抚：“谢谢……不过不必担心，公司没问题。”

方子衿心里还是不踏实，索性调转方向——他之前盘着腿看电视的，现在转过来就变成了面朝靳慕云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姿势，跟打坐似的。

就是他这姿势实在不够严肃。

靳慕云见他脸上表情认真之至，配上这么个动作，实在说不出的好笑。

方子衿见对方半天没有回答的意思，心里头更是打鼓：“哥，你没事吧？”

靳慕云摆摆手：“没事，你放心吧。”大约是方子衿虽不知情却还是主动关心他的表现取悦了他，靳慕云之前因为网络上的东西扰乱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不过为了保持形象，他刻意忽略了对方想要得到答案的心情，追加了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谎言：“就是有点困了。”

方子衿点点头，抬腕看了眼手表：“都快12点了……哥，要不你先去睡吧？”

靳慕云刚刚本就是撒谎，自然是不困的，便笑笑道：“没事。说起来咱们兄弟俩还没一起跨过年呢，今天等等再睡也好。”

方子衿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一看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才到12点，又想起街口有个烟花爆竹摊位，便提议道：“哥，你还没玩过烟花吧？要不今天咱们去买个烟花玩玩？”

结果到了街口，才发现人家已经收摊走人了。

靳慕云见他沮丧的模样，有些不忍：“要不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方子衿这才重新打起精神。

可俩人又走到另一个街口，还是没见有卖的，倒是看见不少市民陆续拿了提前买的烟花到这边空地点上了。

方子衿有些遗憾地看向天空，各色烟花在深灰多云的天空炸成了一片海，似乎脚底的地面也受到波动似的震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他转头对靳慕云道：“哥，咱们走……诶？人呢？”这才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靳慕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四处望了半天，都没见人。周围有许多小孩儿被大人带着，拿着焰火到处挥舞，导致这一片空气中生了许多白烟，浓得像化不开的雾。方子衿一时有些茫然，就好像被家人遗失在人群中的孩子。他出门前手机刚好没电了，就没带出来，现在想打电话找他哥也没办法。就在他纠结着是要立在原地等待还是先回家跟他哥打电话的时候，肩膀被人碰了碰。

“子衿，看。”

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方子衿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这种及时程度简直就像是救生员嘛……

他转头一看，才看到靳慕云一身浅灰大衣上添了几道黑灰，而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里，拿了两根焰火棒。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不是不高兴，就是心里涩涩的，鼻头一酸，泪腺快要失控一样。

对方这个举动，终于让他看到了自己这两个月努力卖乖的成果。

没有打火机，焰火棒点不了。靳慕云难得有些局促，道：“我再去找人借一个……刚刚买了焰火，忘了……”那几个小孩实在太难缠，要不是为了买焰火，他哪里想跟他们接触。

方子衿却制止了他，道：“哥，咱们留着吧，不点。”

靳慕云抬眼看他，昏暗的灯光下，隔着雾似的白烟，实在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不过他却直觉方子衿说这句话的神态应当是十分认真的，眼睛张得很大，唇紧紧抿在一起——也许手指还下意识揪着衣角。这样忐忑而又期待的模样，许多年都不曾变过。可惜灯光太暗，无法亲眼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