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2)

违抗皇命是死罪,林清羽一人死不足惜,但他要护着年迈的双亲和幼弟。他就这样成了陆晚丞的冲喜男妻。

十几年寒窗苦读,全成了笑话。

此刻亥时已过,门外守夜的婢女道:“少君,时辰到了,伺候小侯爷就寝罢。”

林清羽对着昏睡的夫君攥紧手指——要他伺候陆晚丞?开什么玩笑。

高门嫁娶的规矩向来繁琐。虽是匆匆忙忙的冲喜,南安侯府也派了教习的姑姑到林府教林清羽所谓的“男妻之道”,大婚前更是将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甚至还抹了脂膏一类的东西。

林清羽不好男风,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要不是为了保住林家上下几十口,他恨不能和陆晚丞同归于尽。

见喜房里没动静,婢女又催促了一声:“少君,就寝罢。”

林清羽闭了闭眼,压下上涌的恶意。他吹灭蜡烛,只留下床前的一红烛。陆晚丞还穿着金繁的喜服躺在被子外头,这样睡怕是会不舒服。

但这关他什么事?他巴不得陆晚丞永远不要醒来。

林清羽走至床边,视线落在陆晚丞交叉置于胸口的手上。

林家乃医学世家。林清羽自小跟着父亲钻研医术。少年时,他离家游学,拜得名师,医术远超同龄中人。光是看陆晚丞的面色,他就知道陆晚丞是病入膏肓,必有沉疴痼疾。

为了确认这一点,林清羽屈尊为这个病秧子探了探脉。陆晚丞的手腕凉得吓人,仿若是从凉水里捞出来一般。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陆晚丞元气衰竭,已有绝脉之兆,除非神医再世,否则陆晚丞最多熬不过半年。

他只用忍半年。等陆晚丞病逝,他就能解脱。

林清羽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在陆晚丞的手腕上留下两道浅痕。

忽然,那苍白的指尖动了一动。

林清羽本能地松开手。陆晚丞的手摔回床上,只见他眼眸在眼帘下滚了滚,长睫亦微微一颤。

陆晚丞要醒了?

林清羽表情凝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晚丞。在他如刀的目光中,陆晚丞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晚丞眼中像蒙着一层雾气,貌似什么都看不清。待他眼中雾气散去,便透出一丝不解来:“嗯……?哪里来的古典美人……”

呵,登徒子。都快病死了还不忘叫美人。

林清羽冷声道:“你醒了。”

陆晚丞恍惚片刻,哑声询问:“你是谁?”

林清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不认识我?”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不假,但陆晚丞只要长了脑子,看到他身上的喜服就该明白了。

陆晚丞摇摇头,闷咳了两声,道:“虽然很老套,但是我还是想问: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林清羽:“……”莫非,病秧子是病傻了?又或者,陆晚丞根本不知道这门亲事?

冲喜之前,他听父亲提起过陆晚丞的病情。据说陆晚丞近一个月来昏昏沉沉,病得神志不清。若真是如此,陆晚丞很可能对这门亲事完全不知情。

林清羽脸色缓和了几分:“我姓林,名清羽。”

“林清羽?林……清……羽。”陆晚丞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想到了什么,“那个死在东宫的美人太医?”

林清羽蹙起眉:“什么?”

陆晚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脸的愕然,忽然挣扎着试图坐起身。

出于大夫的习惯,林清羽把乱动的病人按了回去:“你想干嘛。”

“镜子。”陆晚丞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放在柜子上的铜镜,长发散落一枕,“咳咳,把镜子给我。”

镜子?

林清羽将铜镜交给陆晚丞,问:“这镜子有何不妥?”

陆晚丞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见了鬼一般的,眼睛骤然睁大。他的表情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忍了半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似的,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个字:“……操。”

守夜的婢女听见喜房里的动静,敲门问道:“少君,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清羽看着如遭雷击的陆晚丞,淡道:“告诉你们侯爷和夫人,大少爷醒了。”

婢女马上派人去禀告南安侯和侯夫人,接着又请了大夫来。没一会儿,喜房里便围满了人,林清羽站在最外头,反而像个局外人。

给陆晚丞诊脉的张大夫虽不是太医,也是京城名医。张大夫捋着须,难以置信道:“老夫行医数十载,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侯夫人急切道:“张大夫,晚丞他究竟是……”

“夫人莫急,小侯爷能醒来,这自然是好事。就是这脉象……昨日,老夫也替小侯爷诊过脉,当时的小侯爷元气衰竭,离天人五衰也不远了。可如今,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张大夫啧啧称奇,“犹如神明助力,突然注入了一股生机到他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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