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179)

作者:群青微尘 阅读记录

金乌踩着王小元的刀柄,挥剑猛地刺出。他这一剑可谓毫不留情面,直奔要害而去。王小元却似是已习以为常,立时松开手中长刀,顺势一把擒住金乌持剑的手,将剑尖扭了个方向压向他。

他俩在地上滚了一遭,撞了数次桌腿凳尾,脊背碾在散落一地的苍耳上。金乌干脆抛开手里的云头剑,钳着王小元往柜沿上砸。这时王小元趁他手一松从钳制里脱身开来,一骨碌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刀;金乌也乘机翻身落到落着短剑的木板处,重新把剑握在手里。

王小元有些纳闷:他看他家少爷平日四体不勤,怎么此时就变得如此厉害?更何况这瘸子往时连路都走不得太快,这时倒是步伐轻捷得很。

金乌也心情复杂。他素来自负有过人之才,不肯好好习武,自从五年前在海津酒肆里看见此人出过一刀后终于开始下定决心练武,可纵使五年来功夫如何突飞猛进,却是未曾能确确实实地赢过此人一回。

他们刀来剑往,缠斗了好一会儿,却始终分不得胜负。王小元暗道这般消耗死磨不行,遂大喊一声:“少爷,这玉白刀第一刀…你可得小心了!”

他口里这么喊,手上却已划出一刀!这一刀简凝至极,正是玉白刀中起手一式无疑。王小元想着凡是见过他刀法的人都称其与玉白刀法极为相似,于是便大着胆子想冒用一回。

玉白三刀,一刀惊人。

纵使是金乌也不禁悚然避让。这第一刀斜着掠过他的发丝斩过,看似柔韧和顺,却柔中蕴刚、势能破竹。随着訇然巨响,烟尘翻飞,转眼间土壁上被削出一道可怖沟堑,奈他会使百家兵刃也无力相阻。

但旋即金乌也飞身抽剑出鞘,剑作刀使,直迎敌手。王小元见了他这架势不禁惊得目瞪口哆,只听他家少爷自负笑道:“不就是玉白刀么?”

他手腕翻动,忽地也使出那极致圆融柔和的一刀。锋芒骤出,八方激荡,竟是与方才那一刀颇为相似,惊得王小元一时呆若木鸡。

“…你以为我不会使?”金乌瞪着王小元,挑衅似的勾起嘴角。

第74章 (三十四)一药医百病

竹老翁正拈着酒葫芦醉醺醺地上了楼来,前几日他往后堂里一坐,便能饮上几日的酒,这时终于舍得从酒缸子里探出脑袋来。

他一眼就望见抱膝缩在墙角的左三娘,笑道,“你这女娃娃,有椅凳不坐,怎么坐到这处吹凉风来啦?”

左三娘生着闷气,往喧杂的屋内努嘴示意,“里面有两只浑猴在打架咧。”

老翁把脑袋往室内一探,顿时心知肚明,也哈哈笑着往墙边坐下。“年轻小子最是热血气盛,让他们打一架倒也好。”

三娘撑着下巴责怪道,“哪止一架!他俩哪次不是能从清早闹到暮昏?唉,我从以前就觉得古怪啦。这二人本就生性不合,总免不了动手,这两年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和气相处?现在想来多亏了王小元这呆瓜,之前都不懂得还手。现在倒好,他要是一想起来怎么使功夫,日子又要过得鸡飞狗跳……”

一边说着,她一边偷偷向房里递去一眼。

两人持刀剑相对,一地狼藉。墙上划痕横七竖八,淡黄窗纸被刀锋撕裂,木格上挂着斩了半截的灯笼穗子,药草被鞋靴踏过碾成尘泥。若不是他俩气势汹涌,甚而能逼退半里内之人,伙计恐怕早要上楼来痛责这俩灾星一番。

三娘目光自然落在了金乌身上。仅看一眼,她便倏然怔了神。

那一刻,有四个字兀然在她心头蹦出:黑衣罗刹。

金乌一袭黑衣,提剑凛然而立,恍然间她似是望见了当年那位忘死舍生、冷心冷面的黑衣罗刹,犹如在遍野横尸里踏血而来。他眼眦飞扬,似蕴凌云之气,墨瞳中碧华流转,明艳动人。

她忽地发觉已有两年不曾见过这样的他了。两年来,金乌伏息敛锋,身上锐气似已磨平,只在嘉定安安稳稳地当个游手偷闲的小少爷。左三娘有时会忘了他曾是一位浴血夜行的刺客,也曾快刀斩过铁盔人头、策马飞驰于帝辇跸路。

此人明明是见不得光的影中人,却有着震慑天下的“罗刹”之名,甚而得诗曰:“杀身无殊罗刹相,身非鬼狱却心惊。”而在取胜于天下第二的“国手”过文年后,人们又道他“翻手为云覆手雨,一步棋杀十数人。”杀名之盛,未曾衰减。

只是左三娘明白,自断崖一战后,世间再无黑衣罗刹。金乌也甘愿放下这名头,从此不再踏足江湖。

如此说来,自己是不是还需谢过王小元?她怔怔地想。若没有王小元,恐怕金乌这辈子都不会再握一回剑,就这么当个小懒骨头快活,每日饿了就钻进后厨里偷吃,倦了就趴在书斋里酣然大睡,如同天下每一个懒汉般过着豮豕养膘般的浑噩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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