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231)

作者:群青微尘 阅读记录

她手里揪着那艳红的喜服,结巴道。“我…我扮作他娘子,引入洞房,那儿逼仄,不仅布了水部听声的人,也使不开刀,而他顾忌着我,肯定束手束脚。我先趁机将他刀拿开,然后在贴身时用银针刺他…”

“要杀便杀,为何要这么大阵仗?”金五冷冷地问。

“醉春园是南派的地儿,得把他引出来才行,不然得遭南派耽搁…是颜九变说的。何况我与倌人们混熟啦,在这儿嫁娶之事也不稀罕。”三娘被他看得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

“五哥哥,你放心,我杀过人。而且水部的人能借着喜宴埋伏在外头,咱们一齐上,都还取不得一个人头么。”

金五却淡淡道。“不行。”

这两个字立时把她的话堵了回去。三娘觉得有浪头在心里翻涌,撞得她胸口又闷又疼。她呆呆地看着金五,这人只是埋头捡着花儿,月光落在身上,像披了一身霜雪,仿佛连影子也变得飘忽浅淡起来。

她费尽心思,就是想为眼前这人分一回忧。若是颜九变杀不得那天山门的刀客,届时定会劳烦金五出手,可她再也不想看到金五像匹孤狼般三天两头地往外跑,又披着一身血回来,闷在房里也不知死活。

三娘声音发颤:“我只是…不想让你费心。五哥哥,你每杀一回生,岂不是又叠一层业?”

金五摇头。“这是我的本分。我的手握剑惯了,再沾几个人的血也无妨。今世的孽下世再报,至少这辈子还轮不到你替我杀人。”

夜风擦着鼓楼飘来,掠进深院里。一树梅花摇动,玉琼似的花片落在他肩头,像纷扬的雪点。金五站起身来,齐腰明甲泛出寒凉鳞光,晃得三娘眼睛有些生疼。他神色不变,道。

“你若是死了,左不正会笑。她会笑我所思所做皆是白费力气,黑衣罗刹连个裙衩小女都护不好。我不会让她得逞。”

他语气寡淡,却字字斩钉截铁。“所以你不能死。人由颜九变和我来杀,你不必插手。”

这话疏离得很,不知怎地让三娘气恼了起来。她抿着唇默然片刻,大声道。“甚么叫我不必插手?我只消坐在洞房里,半推半就一番,趁机拈枚银针,便能比你们刀来剑往的杀得利落!”

金五只是问她,“那人若是个武艺高深的登徒子,你该如何是好?你与他同居一室,就不怕被动甚么手脚?”

他今天难得话多了些,可神情又冷得过分,道,“你还未到待字闺中的年纪,就已经要污了自己名声?”

左三娘红了脸,却支吾着挑不出反驳的词儿。金五说得不错,她心里像吊着石头,七上八下的。她不怕玉求瑕真动甚么手脚,可孤男寡女处在一室,着实让她稍许心慌意乱。

她忽而觉得手里一松,低头一看,脸色倏地煞白了。

金五把那件艳红的对襟喜服从她手里抽走,冷冷道:“转告水九,要他撤了水部的人手。”

他看了那圈金铺翠的嫁衣一眼,声音平淡,没一丝起伏。

他说。

“…那一晚你不必去,我替你。”

--------------------

[1]刘辰翁《百岁令》【对…就是洞房见

第97章 (十二)桃李醉红妆

炮仗在屋外头隆隆地响,像惊雷落地炸开。绣着彩凤牡丹的肩舆帏子在风里微晃,悬在四角的红球铃铛连连脆响,轿夫们扛着花轿上了青石阶,在一片锣鼓唢呐,道喜福贺声里走。

丰元城里难得热闹一回,方直的街巷里人头攒动,连叫化子也一股脑从舍饭寺里一股脑涌出来,抓着破碗想混进筵席里拾些酒饭吃。人人抻着脖颈往道边挤,想从轿子木格里一睹是谁家姑娘的喜事,要过门成亲。

外头喧声震天,玉求瑕躲在屋里,塞着耳朵东张西望。他慌得很,手心里全是汗,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他就没这么慌过。

就算是作场假戏,他今日也是得和人成亲的。

正午时喜娘领他来了这高家的三合院,往他身上套了件海马补子的青绿官服,嘱咐他若是花轿过来了便要藏好。他哪里懂这些嫁娶昏礼的规矩,懵头懵脑地照着她说的做,竟也真把亲迎的事儿当了真。

玉求瑕的心跳得极快,像有几匹马儿在胸腔里你撵我赶,在院里踱了不下十圈的步。从漆木门走到入红厅,北客房踱到南廊房,一路上颇为魂不守舍,跌跌撞撞,碰歪了一列窑瓶瓦盆。

但他转念一想:“凡第一次总得慌慌张张,第二次便不会了。在下这是第一次与人拜堂,总该慌上几分的。”于是长舒一口气,心里倒没那么怕了。

在候着花轿到来的时候,他将短刀贴在背后,藏在官服底。松纹硌得他有些不舒服,但毕竟有刀在手,能让他安心几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