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275)

作者:群青微尘 阅读记录

玉求瑕哭笑不得。他家少爷果真小肚鸡肠,又爱记仇,要想方设法整他。

“不就一个天山剑阵,一个剑冢冰池么,有甚么难出的?我要是你,就把天山门当自家后院,随进随出。”

望着赌气似的黑衣罗刹,玉求瑕摇头,“少爷,你不懂。”

“我当然不懂。”金五望着洞口,喃喃道。“不过我也一样,出不了候天楼。”

还未等对方答话,他便往前踱了几步,缓慢地打量四周,问:“如何出去?”

四周轰坍,碎石尘沙似河瀑般猛烈倾下,几乎掩住了那一线微弱的天光。他俩一个负伤,一个毒发,连挪步子都难。

白衣刀客缓缓拔刀,刀身在微光里划出一道细狭的银辉。

“少爷,你见过玉白刀第三刀吗?”

他问,金五摇了摇头。

“也对,不止是你,天下见过第三刀的人屈指可数。”

玉白刀客向来只出第一刀保命,有时逼急了会使第二刀。金五摸摸眼下的那道疤痕,想起玉求瑕一刀劈落铜面的那晚,仍有些心惊胆寒。

现在性命攸关之时,玉白刀客终于肯祭出他那雪藏已久的第三式刀法。

玉求瑕握紧了刀柄,道,“第一式是完璧无瑕,一刀惊人。”

罗刹鬼接口道:“我见过第二刀,玉雪辉寒,二刀伤人。”

可第三刀是甚么呢?金五思来想去,从来不得其解。第一刀守势,第二刀攻势,仿佛已叙尽世上所有刀招。世人常道三刀杀人,可玉求瑕有天山门门规勒着,又怎能真取得人性命?

前两刀便已惊世绝尘,实在难以想象第三刀究竟为何。

刹那间,玉白刀客拔刀出鞘。刀锋凛凛皓然,寒气森森,激起狂澜胆气。刀似素冰冷月,人如琨玉秋霜。

“三刀杀人,你可知杀的人是谁?”

见金五摇头,他轻声道。“是我。这第三刀要杀的人是我。此刀出尽,殒身糜骨,神思涣释。”

白衣刀客执刀矗立,却觉得两手在发颤,牙关打战。他最怕的便是这刀招,即便不出尽气力,也定会筋骨尽断,垂死将灭。

但他依旧摆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连眉头都未蹙半分。

“第三刀,我管它叫…”玉求瑕微微笑道。“玉碎瓦全。”

第117章 (三十二)年少意疏狂

罗刹鬼顺着石壁爬到岩顶上。手上的皮套被粗粝的砂石磨破,指甲盖掀翻,血从指缝钻到袖管里,他所攀之处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印子,迤逦蜿蜒,从幽深的穴底一直蔓延而上。

那倒不是他的血,而是他背上那人的。玉白刀客像一片羽毛般轻飘地伏在他背上,似是没了声息,血把衣料浸湿,把柔软的绢布凝成硬块儿后又洇湿了几回。

金五没敢提身运气,用轻功攀上岩壁,就是怕这一颠能把那人骨架子震散。

风声渺渺间,岩顶上现出几个人影,坐着的是身着鹤氅的换月宫主迷阵子,瑟缩地趴着的是吞日帮的赵岭、张权二人,那金发碧眼的胡姬也在,抱着石笋缩在阴影里。他们几人喜得迷阵子相助,自然没像其余两人那般落到诡秘墓穴中,可众人此时只望着滂沱石雨飞尘,一言不发。

待金五站定了,把背上那人轻放下来,鹤氅少年才眨巴着眼道:“天山门玉白刀,果真是一刀惊人。”

迷阵子望的是下方的洞穴,那已不能称之为“窟”。因为黑黯里似是裂开了张血盆巨口,将曲折蚓蛇似的连洞撕破,将倾泻的泥尘吞入腹里。那并非天工斧成,而是以刀劈斩的痕迹,而且并非千刀万凿,而是一刀铸成。

立在这巨渊前,人不过如沧海一粟,渺然尘灰。裂缝里风声呼啸,像万马齐鸣,又似幽鬼群哮。

无论是谁,都应被这奇景吓得心胆俱裂。可金五只是淡然地摇头,道,“不是一刀惊人。”他望了一眼在地上蜷成一团的血人儿,道。

“是三刀杀人。”

这第三刀果真惊天动地,可玉求瑕也真如其所言几乎形神俱灭。手脚在狂澜怒涛似的刀法前蒲苇般拗折,刀刃每挥出一寸,从肌肤里便会渗出蛛网般鲜红的血丝,筋骨在身躯中哀鸣着化作齑粉。到最后手起刀落,劈山断石,玉求瑕也落得一身鲜血淋漓,不成人形。

这人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但骨子里毕竟仍是个走江湖的峭峻刀客,能对人宽宥,却不能对自己留情。

鹤氅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到黑衣罗刹身旁,先像模像样地探了下玉求瑕鼻息——亏得他在那张血流如注的脸上寻得出鼻子在哪儿,才不疾不徐道。“半死不活。”

金五的神情冷冽,问。“是半死,还是不活?”

迷阵子悠然道:“依我看,现在仍是半死,片刻后便是真死。黑衣小孩儿,你见了那第三刀,应能瞧出端倪。他第一刀为质阳性柔,第二刀我猜是质阴性刚,要损不少气神。第三式理应更上一层楼,前一刀伤己,这一刀就该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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