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有东西卖吗?”简尧知道县城里的门店关门都很早,很多老板中午还要关店回家吃饭,可能因为收入很难有什么变化,所以小店老板们都很佛系。
这么晚了,也只有路边的烧烤摊还会营业。
但简尧又不想吃烧烤,怕吃完就凌晨两三点,第二天起不了床。
霍衍:“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我给你带份饭回来?”
简尧咽了口唾沫:“好,不用打热,家里有微波炉,你待会儿快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在门口等你,免得把我妈吵醒了。”
霍衍:“好,那我先挂了?”
简尧觉得有哪里不对,自己有什么问题还没问,但一时想不起来,只能说:“好,先挂吧。”
没事,待会儿霍衍要过来,到时候再把想问的问题都抛给他。
挂断电话,霍衍把手机收了回去。
他的目光从脚下扫过,然后转移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手背上的鲜血有些刺目,霍衍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这才有了一丝温度。
霍衍用指腹轻轻擦过血痕,那点不小心沾染上的鲜血很快被擦拭干净,像是从未存在过。
他没有再朝脚下看,而是握着手机走出了树林。
霍衍离开的那一刻,遮蔽月亮的乌云才散开了一些。
月光终于没有阻隔的洒下来,落在李恒的脸上,他仰面躺在泥地里,四肢像是被人扭断后又恢复般剧痛无比,可他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和皮肤都在哀嚎,但最痛的地方已经麻木了。
他想把自己的手臂抬起来,却发现连手指都无法移动。
无数次尝试后李恒放弃了挣扎,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夜空。
刚刚那个人真的是霍衍吗?李恒想转头看自己的同伴,可连脖子都不受大脑的指挥,他只记得霍衍挥下来的拳头,而最可怕的是,霍衍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谦卑的,温柔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就好像他没有把人踩在脚下,而是正在与人谈笑。
或许那不是霍衍,或许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场诡异的梦。
他的脑子里到现在为止都还不断浮现霍衍刚刚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没有血丝,甚至没有愤恨,像是没有波浪的海,只有无尽的沉寂,了无生机。
月光再次被乌云遮挡,李恒闭上了眼睛。
·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只有一个员工值班,霍衍站在货架前,他记得简尧爱吃炸鸡,因此挑了一盒鸡排盖饭,他自己则是随便拿了一盒。
他没什么喜好,因为没有培养喜好的土壤,小时候没有选择的人长大了依旧不会有选择。
付完钱后霍衍提着购物袋走出了便利店,他没有走回去,而是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并不为自己的遭遇感到痛苦悲愤,毕竟如果有人跟他一样,数年如一日的在恶意下生存,都很难持续保持愤怒。
总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反抗,时间久了,好像他真成了圣人。
那层暴露在外的皮裹得久了,也似乎跟他融为了一体。
没人能让他撕开那层皮,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来。
等他终于摆脱所有桎梏,能以真实面容现世的时候,他却又回到了这个时期。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站在人群中注视着他的简尧。
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一个总是语重心长让他学会反抗,珍惜自己的人。
霍衍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在前方开车的司机忽然打了个寒颤,默默打开了手机录音,唯恐自己待会被抢劫挟持,甚至已经脑补出来自己被抢劫后又被灭口,自己的妻子抱着孩子在他坟前哭。
“今、今天天气挺好的哈。”司机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霍衍声音中带着暖意:“是不错。”
司机瞟了眼车窗外,漆黑的夜晚,从窗外吹来的凉风都渲染着难以言说的气氛,这条小道就像恐怖片里的重要场所,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连人带车的吞噬。
司机咽了口唾沫,开车开得胆战心惊,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小命不保。
终于把车开到了目的地,司机全身僵硬的等着对方下车,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这一片没什么人烟,全都是独栋小楼,他就算扯开了嗓子大叫救命,估计都叫不了人。
早知道刚刚对方招手时自己就不停车,不就是一单生意吗?哪里有命重要?
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机松了口气。
“师傅。”男声忽然响起。
要不是有方向盘挡着,司机能从座位上跳起来。
“有、有事?”司机的嘴角抽了抽。
霍衍:“我还没付钱,多少?”
司机:“……哦……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