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少能出府。如今两位姐姐都要离府，只怕他更加闷闷无趣。

眼前的弟弟穿着女装。皮肤白皙，模样清秀。就连宋绾自己有的时候都要分不清自己是有位弟弟还是妹妹了。

“你要好好习书，明年春闱要榜上有名。等你成年，自然就能换回男装出门了。”

宋遗青点头。明年他就可以褪去女装，也可以参加春闱了。先生和父亲都盼他高中。

宋绾眼中艳羡一闪而过。男子尚能读书，在朝为官，而自己这些女子，只能依附父亲，丈夫，儿子。

春闱发榜那日，读书人将贴在墙上的文榜围的水泄不通。而右司郎中府二小姐出嫁的轿子正被堵在那里。又惊了新郎的马，一片混乱中，还是从宫中回来的裴潋遇上，徒手拉住马儿缰绳，硬生生将乱踢的马蹄压下，又稍加安抚。才算化险为夷。

坐在马背上的赵世初惊的后背全是汗，双腿虚软下马，对裴潋道谢：“多谢兄台出手相救，可否告知姓名，改日必将登门拜谢。”

手心因为拉缰绳太过用力而火辣辣的疼，红了大片。裴潋揉了揉手腕。心想真是凑巧。这个赵世初他爹，御史中丞赵晏臣可没少弹劾自己。算起来还是朝堂上早就互看不顺眼的人了。

轿子里，宋绾慢慢将珠帘掀起一角，正看到迎亲队伍前，一身绯红色官服，眉目俊朗的男子拱手道：“太常卿，裴潋。”

名叫裴潋的那人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宋绾一时竟失了神。

裴潋话音落下，赵世初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收又不能收。他不认识裴潋长什么样，却还是知道自己老爹和他不和已久。

第三章

春闱放榜，中了进士的都在洒喜钱，好让有苦读科考儿郎的人家沾沾喜气。因此，路不会宽松，只会越来越挤。

裴潋只是起了玩笑心思，还没有小气到斤斤计较。眼见人越来越多，直接与赵世初拱手拜别。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举手之劳，竟拉扯出一连串的事来。

赵世初早上惊的马，等裴潋午间回府，父亲就知道自己救了赵世初一命。再等他出门喝个茶的功夫，自己友人就火急火燎登门，问自己怎么就想不开当众抢亲去了？

饶是裴潋再聪慧，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一日，救人就变成抢亲了。人言可畏真不是说说。

他救人时，连宋绾的面都没见。纵然心中遗憾，可还没有胆大包天到惦记有夫之妇。

面对友人一再不信任的目光，裴潋最后一次无奈强调。“只是恰好从宫中出来路过，救了赵世初一命。我看着就那么像小人？”

孟阮清“嘶”的吸了一口气，满脸不信。“这么巧？”

裴潋摊手，“就这么巧。”

陈君琮注意的倒是另一点。“官家召你进宫？”

闻言，裴潋顿时收了闲散神色，起身径直推开书房的门。对两人道：“进屋说。”

日光昏沉，街上的摊贩渐渐稀疏。河边画舫纷纷点上灯。眼见这一日就要这么结束。裴府书房里，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当真？”

裴潋看着喜色溢于言表的陈君琮，缓缓点头。“官家有意改旧制。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先在朝中扶植新党，届时事务才能有条不紊推进。否则寸步难行。”

孟阮清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惜抓不住。他低头细思许久，才豁然明朗。“若非官家有意借近几年科举吸纳新党人才？”

“不错。”

裴潋点头。今年主考官正是他的恩师梅言聿。只是本朝汲取前朝覆灭教训，为防止科考徇私舞弊，当年主考官与副考官的学生，凡是要参加春闱的，一律不得自称是其门生。

且后期还有复试与殿试。复试后，所有中榜学员的策论都以名次标注，不会透露姓名。也是防止朝中官员徇私。

这也是为什么裴潋本就在朝为官，还要费劲去看榜的原因。虽然目前春闱名次还没有定论，但万一真就在看榜时遇到合眼缘的人才呢？

但他是真没想到会碰上宋绾的迎亲队伍。

“如此确是稳妥。”

陈君琮应道。他年纪虚长裴潋与孟阮清一岁。看起来稳重许多。

朝中丞相刘翰秋向来墨守成规，定然是支持旧制。其他人，估计也是如此。想要革新，仅凭他们三人根本撼动不了这棵参天大树。

三人正商讨着，突然听到门口有些响动。他们瞬间闭了嘴，互相对视一眼。终究是裴潋轻咳一声问：“何人？”

房门被推开，家仆躬身进来，递上一个帖子。只觉这里气氛凝重，小心翼翼道：“方才右司郎中府送了请帖。说是请郎君五日后赴宴，以酬谢郎君今日相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