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壶满了，花灯也就到了这人面前。此事机关触动，湖心的睡莲也会载着美人来到那人跟前。

不过这壶的大小也有讲究，似今日这位芍儿姑娘, 用的是前所未见的大壶。要填满这壶，少说也要万金。众人心中也存了侥幸，若是一炷香内填不满, 便是谁的壶最重就能点燃这花灯抱得美人归。

凌锦韶看着齐习染，他合上折扇, 挥了挥衣袖。身旁的贴身侍卫便立刻一瓢一瓢地往壶里灌灯油。

即便是习惯了这声色犬马之所，时常一掷千金的客人，都纷纷侧目。

这等豪气，当真是见所未见。

符冰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就没见过有人这么想寻死的。

齐习染摇着扇子静静地瞧着莲池中央那一袭红衣的女子, 她抬起眼眸，朱唇轻启却发不出声音来。那口型分明是在说——快走！

可他怎么可能离去？！

她沉入水底的那一刻，他差点发了疯，不管不顾地跳入了水中。明明不通水性，差点儿淹死。

幸好牧野一直在暗处将他救了上来，他一醒来便发疯似的寻她。甚至没脸没皮地去了四夷馆，占了她的住处。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知晓了嵘亲王去四夷馆住在十七公主的小院里。

可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也幸好是住在那里，等到了跌跌撞撞爬回来的程煜，得知了她的消息。

他原是想带了人直接踏平此处，可一来他怕这些人狗急跳墙会对她不利，二来也于她的名声无益。他派人查探得知，下元节会有一个叫芍儿的姑娘点花灯。

他立刻猜了出来，带上了足够的银两势必要先救下她。

即便他知道此行只是一个陷阱......

凌锦韶看着那壶沉了下去，心也跟着一沉。身下的莲花缓缓向他漂浮而去，什么叫生如浮萍，万事都不由己。

她苦涩地瞧着他，待上了岸，珍珠引着她上了楼。却并未直接让她与他相见，而是将她带进了一个偌大又僻静的屋子。

屋子中央垂下了四根红绫。珍珠脱掉了她的外衣，只余下了不能全然蔽体的中衣，将她的手脚都绑在了红绫上。

珍珠做完这一切便快步离去。

身上傀儡丝的力道忽然松了，凌锦韶支撑不住膝盖微微弯曲，双手却又被吊着，无力地悬着。

不多时，门被推开。那戴着面具的身影缓缓走近，她抬起头来。符冰跟在齐习染的身侧，笑着扯了扯房梁上垂吊下来的几根绳索：“公子见谅，这芍儿姑娘性子有些烈，若是放了手脚，怕是会伤人。所以老身准备了这绳索，只需要稍稍牵引，她就能随公子摆弄了。是不是也别有乐趣？”

她说着扯了扯绳索，凌锦韶手腕上的红绫果然牵扯着她动了起来。

齐习染走上前，凌锦韶张了张嘴，虚弱地以口型道：“师兄，有陷阱！！快走！”

可他仿佛是没有看到，抬起手来，解下了她手腕上的红绫。她立刻难以支撑扑倒在了他的怀中。

刹那间，关节又是一痛。她喉咙嘶哑，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吼：“躲开——”

但是下一刻，匕首自袖中拔出，毫不犹豫地扎向了他。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用力挣脱，一个横扫。另一只手也被止住，忽然手腕上传来了钻心刺骨的疼痛。她痛苦得面容扭曲，尽管努力压抑，却还是尖叫了出来。

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他松开了手。那一刀猛地扎入了他的身体里，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眼泪滚落：“你怎么...不躲开......”

“我要带你回家。”

凌锦韶声音嘶哑，哭着道：“他们想利用我杀了你，你若执意要救我，只有死路一条。师兄，你要么走要么....杀了我！”

“绝无可能。”

符冰的声音传来：“好一对痴情的鸳鸯，不如你们一起入了地府做一对鬼夫妻可好？”

言罢，凌锦韶不受控制地袭向齐习染。她此前怕疼，一直顺着符冰的意。此刻却忽然挣扎了起来，忍受着皮肉被撕裂的痛苦用力抵抗着她。

符冰从未想过竟然有傀儡能够抵抗她的力量，两厢博弈之间，竟然生生让她挣脱了一根傀儡丝。手腕皮肉翻卷，平白出现了一个血洞。

她的手无意之中扫过齐习染的面具。

那玉质的面具被击落，一张脸赫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四下一片死寂，凌锦韶定定地看着他。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侧着袭向他。

他侧身躲闪，手中寒光一闪而过，凌锦韶手上的力道蓦地一松，小臂垂落，手腕却还支撑着，姿势极为怪异。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般。

符冰心道不妙，一边后退一边操纵着凌锦韶其余的关节。但下一刻，她感觉到手上的线蓦地全都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