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权臣宠(89)
夜里,风声愈紧,狠狠摇动庭中光秃秃的枝条。
枝上仅剩的叶片亦被狂风剥落,覆着一层薄薄雪色,衬得越发细弱。
风雪中,发出声声呜鸣。
内室暖融如春,鎏金银鸭炉中雅香缓缓弥散。
曲屏上,山峦迤逦,水色朦胧,皱乱的锦被轻轻拢住纤丽雪色。
烟峦雪坳,遍染桃绯。
翌日醒来,大雪已停,檐下挂着晶莹冰凌。
裴璇立在廊下,拿丫鬟们准备好的金弹珠砸冰凌玩。
那些金珠,原是温琴心预备着年下打赏下人的,见她心情不太好,只得由她。
弹珠滚落庭院,被丫鬟们欢欢喜喜捡去分了。
裴璇感受到她们的欢喜,神色总算缓和些。
“究竟什么事,惹得璇妹妹这般不开心,连武馆也不去了?”温琴心拉着她冰凉的手,往内室去。
双双坐在美人榻上,听到院中琉璃招呼众人打雪仗的笑声,裴璇捞过一只绣枕,狠狠捶了两下。
随即,她怀抱绣枕,下巴搁在绣枕上,望着温琴心。
往日清明的眉眼间,萦着无尽的烦恼:“温姐姐,戚绍明日出征北疆,征战北剌。”
“戚国公府的戚小将军?”温琴心黛眉微挑,微微倾身,饶有兴致望着裴璇。
昨夜听大人提过,北剌大军犯境,战报正巧在揽月楼被毁的时辰入宫,英武将军戚绍主动请缨迎战。
“对。”裴璇颔首,神情有些不自在,没看温琴心的眼睛,只垂首盯着枕上绣纹瞧,“他算什么小将军,连我都打不过,从小到大被我欺负。若非我生得是女儿身,也轮不到他当这英武将军。”
“我怎么听说,这位小将军虽出身高门,战功却是实打实的?”温琴心想起从前听姐姐讲的故事,忍不住问,“小将军真的十五岁便上阵杀敌了?”
“对,跟他三叔一起去的北疆,只可惜他三叔旧伤复发,没及时医治,死在北剌铁蹄之下。”裴璇说着,语气有些怅然。
温琴心恍然大悟:“原来璇妹妹是在担心戚小将军。”
随口一句话,却像一滴水珠落滚油。
裴璇猛地抬眸,朗声否认:“谁担心他了!我才没有!”
“嗯?”温琴心原本只当是朋友之间的关心,突然嗅到别的气息。
被她眸光盯得心虚,裴璇别开脸,望向窗棂,有些烦乱道:“温姐姐,我有一位朋友,惯常欺负一位郎君。可那位郎君远行前,忽而跑来找我朋友,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要我那朋友等他建功立业回来娶她。”
说到此处,裴璇转过脸,凝着温琴心,脸颊有一丝可疑的红:“温姐姐,若是你,你会如何?”
温琴心听懂了。
她双膝曲起,手肘撑在绣缠枝梅花的裙面上,虚虚托腮,略歪着脑袋道:“那位郎君真的打不过你朋友吗?他会不会是故意被欺负的?”
记忆被她的问话撕开,裴璇的心口也像被撬开一条缝,理不清的烦乱变得可以捉摸。
“温姐姐,是我在问你,怎么变成你问我了?”裴璇急急道。
温琴心捏着帕子,轻掩朱唇偷笑。
须臾,她望向裴璇:“若那位郎君有任何不测,璇妹妹的朋友会不会伤心?”
“温姐姐,他只是远行,不是出征!”裴璇见她几乎要点明,急急补漏洞。
“我也没说是戚小将军呀。”温琴心冲裴璇眨眨眼,“璇妹妹为何这般着急?”
裴璇愣住,面颊腾地一红。
忽而抓起怀中绣枕,紧紧捂住脸,嗓音闷闷:“戚绍真烦人,偏偏出征前跑来胡说八道!”
“朋友出征,我觉得送一枚平安符不会错。”温琴心眉眼含笑,望一眼窗棂,慢吞吞道,“不知般若寺关门没有。”
又说了几句别的,温琴心眼看着裴璇如坐针毡,忍不住笑道:“晚些怕又要落雪,璇妹妹要不早些回府,免得母亲担忧。”
“温姐姐说得对,我这就回去!”裴璇说完,急急起身,连珍珠递来的手炉也没要。
片刻后,珍珠送完客进来,诧异地问温琴心:“小姐,大小姐何事那般着急,马车也不坐,竟是骑马走的。”
温琴心捧着一盏热茶,朱唇弯起:“为了一位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茶汤是用园中梅花上的雪水煮的,隐隐透着梅香,温琴心浅饮一口,心尖暖融融。
她也有很重要的人,从前是爹娘、姐姐、师父。
如今,又多了一人。
裴砚立在廊下,除去氅衣,正好听到这一句。
珍珠默默退出去,裴砚走进来,攥住她手腕。
就着她的手浅饮一口梅香茶,凝着她眉眼笑问:“蓁蓁心里最重要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