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不敢怠慢，连连答应着过来。顾辰拿刀吃力地划了两下，突然觉得鼻中一阵酸涩，眼眶猛地盈满了泪水。

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困守一隅二十余年，却还是念念不忘对方的小习惯。几十年如一日，只为他削了这一大屋子的铅笔。

少说也有几十万支了。

一抹眼角的泪痕，顾辰的鼻翼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他心底似乎原谅了楚安。

察觉到顾辰的情绪不对，楚安停了手，却没有看他。

“大哥，我今天带小辰来，是为了……”犹豫再三，楚宁还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是为了小蕊的事……我们收集了张语凝和楚倾辞窃取楚氏企业资产的证据，还有当年她迫害小蕊的事……是时候给小蕊报仇了！”

“滴答，滴答……”

顾辰微微抬头望去，才发觉这看似山一般坚强伟岸的男人，面前的刨花上一滴滴落满了水珠。

“您别难过了……”走到楚安身边半跪下身子，顾辰握住男人宽厚而满是厚茧的手掌，“齐蕊妈妈现在和阿然在一起，每天过得都很好……”

“我明白，我没有理由为他难过……当年察觉张家人投毒，我也没及时治疗……也许我死了，才能赎罪……”一抹眼泪，手上的碳素沾黑了楚安刀削般英俊的脸颊，“可惜只废了这条腿……要不是小宁当初设计了车祸让我假死……我早就是该下地狱的人了！”

察觉到触碰在楚安那条残废的腿上的手，感觉有异。顾辰这才惊觉，楚安的左腿早已荡然无存，只有冷冰冰的假肢。

“大哥，我知道这二十年，您忍辱负重，一直在收集扳倒张家的证据，可这亦关乎楚家和小蕊的声望……我和小辰的意思是，尽量不再波及伤害旁人，只除掉张语凝。您看？”楚宁小心翼翼道。

……

开车送顾辰回家的路上，楚宁见顾辰一直沉着小脸一言不发，又“噗嗤”一声嬉笑出声。

伸手拍拍顾辰白皙的软软脸蛋，“小兔崽子，想什么呢？还想不想打他了？”

顾辰明白，他在指楚安。

顾辰仰天长叹，“他现在这副模样，换谁上都只有挨打的份儿。我是在想，还要不要搞这个累赘回家，麻烦阿然照顾他。”

楚宁的脸色略略下沉，“你可别小看了他。就算只剩一条腿，他照样能摆平想对他不利的所有人。只是当年，小蕊落在了张语凝手里……”

到了半山别墅门口，他和楚宁下了车，从后备箱搬下了几大箱削好的碳素铅笔。

望着佣人将纸板箱往楼上般的背影，楚宁无不心疼地拍拍顾辰的肩，“小兔崽子，以后你可是有定期的好任务活动筋骨了。那一屋子铅笔，三年都不一定搬得完。”

顾辰一吐舌，“我已经开始考驾照了。”

晚上，他和楚倾然围着齐蕊看他画画。将楚安亲手削好的碳素笔塞进齐蕊瘦削苍白的指尖，齐蕊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低头瞪大了澄澈的眼眸，细细打量了起来。

未几，他的眼角流下晶莹的泪水，竟是闭上眼，细密地吻着淡蓝的笔杆。

……

楚倾然走进卧室，看到顾辰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圆圆地睁着，正望着天花板出神。

微微一笑，楚倾然拉开被子躺到他身边，伸手挠了挠他的腰，“小坏蛋，今天又有事瞒我？”

见顾辰竟然毫无反应，亦不言不语，楚倾然往他身边缩了缩，伸手搂住他，在耳边低语，“我知道，你一定去见‘那个人’了。”

“那个人？”

“我们谁都无权替妈妈原谅他……可说到底，小辰做了一件好事。”将顾辰往怀里搂了搂，楚倾然闷在被子里低声问道，“那个人，还好？”

“好，好得很，差点拍死我。”顾辰啧啧感叹，“就是缺了条腿。”

这会轮到楚倾然略一发愣。

他还是旋即伸手扳过了顾辰的身子，将他满满地搂在怀里，“这几天，每晚都要陪妈妈好久，我们都没好好亲热了。”

顾辰突然脸一红，“说得好像，我们以前亲热过一样……”

“怎么？连亲亲都不给了么？”楚倾然的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他微微坐起身子，双手抱着顾辰的头，不由分说俯下身去。

顾辰的唇间还沾着淡淡的碳素苦味。就算洗了澡刷了牙，也未完全消散。

见楚倾然微微抬起头，略有吃惊的神情，顾辰猜到了什么，脸上洋溢起坏坏的笑意。

这回换他一个翻身主动搂住楚倾然的肩，俯在他脸上黏腻地吻了好一会儿。

“这点苦味就受不住了？‘那个人’可是为了妈妈，在里头呆了十几年。”摸着楚倾然微微汗湿的头发，顾辰凝望着他深邃的明眸郑重道，“我答应你，处理好这件事，就和你生宝宝……我不想再留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