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夫人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想必也是知晓这二人之间的琐碎恩怨，从中调停道：“公子，你怎么刚来就跟夫人闹脾气。夫人什么意思，你还听不出来，怎么就不知道说说真心话，非要在这僵着，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这位姑娘考虑，何必让人家跟着难堪？”

这话说得温温软软，兰夫人将目光撇向一边，心中也是欢喜得紧，神情却仍旧冷冷清清，满不在乎。

梅风华看了一眼常宣，沉默了片刻，而后终于吃了这杯“敬酒”，对兰夫人道：“我带着朋友回家看望母亲，她便算家客，哪有赶人的道理。”

兰夫人终究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却没让任何人看到，翻然转身，也不说一句话便走了。

那贴身侍女却没跟着，连连吩咐：“雪晴，快去让人给这位姑娘打扫间上房，贵客来了。”雪晴连连答应着带人走了，那侍女随主人，笑得如大家姑娘般端庄，略过梅风华，径直走向常宣：“姑娘若有什么住不惯的，尽管来找我说。公子脾气犟，姑娘可得多多担待些。”

常宣一头雾水，却也应付道：“多谢。”

她抬眼打量着传说中生意极好的玉春院，红香绿玉是真的，却也不俗套。只是一点让她注意，这里若不点些明亮的灯，归置得如某些神秘莫测的蜘蛛洞，让人看了总有股被粘到网里为人鱼肉的悚然。

那兰夫人应当是个老鸨，却不顾盼神飞，只端端庄庄地如高门府邸的正室夫人，气质也冷淡，哪里像媚眼缠绵讨客人欢喜的样子。还有这些女儿家，各个身轻如燕，嬉笑怒骂间不似寻常女儿家娇弱，总是话里带风，可见是懂些功夫的。

她愈发疑心这里的一切。

第55章 交代（4）

常宣在“蜘蛛洞”里喝了一阵茶，和梅风华大眼瞪小眼地干坐许久。这客房倒是很大，摆饰的小玩意儿也都很讲究，衬着常宣这个简短利落的衫子与这香闺秀阁有种格格不入的疏离。

身旁不断有着颦颦笑笑的侍女给常宣上瓜果好茶，细心到她喝一口，她们便添上一些，却又不打扰她，只是凭着练就的好功夫让新茶在空中如错落的珠子般滑在茶杯中。这也算是种表演，不少客人都喜欢看这种美妙的绣花炫技。

常宣却有些别扭地将这新茶喝酒似的一饮而尽，待到那侍女再次要自觉添时，盖手将茶杯捂住，道：“各位妹妹姐姐，路上奔忙，有些疲倦。我与梅公子还有些事情商议，请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多谢。”

她双手抱拳，作了个揖，惹得那些姑娘们倒是捂嘴一笑。

旁边机灵的雪晴拿了一盒子什么东西放在桌上，欠身道：“姑娘和我们家公子好好说话便是，待到用晚膳时，我们再来侍候姑娘用膳。见姑娘喜欢这些茶，我已经让人打包了些，姑娘慢慢享用。”

“各位姐姐们……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常姑娘说。也不要在外面侍候，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们。”

梅风华在刀光剑影中待习惯了，也有些觉得她们稍微墨迹了些，便闻声开口催促。那些姑娘们听后，也不多说些什么，便眉开眼笑地袅娜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见到人走了，房间里顿时清净许多，还未来得及长舒一口气，便被突然砸向眼前的橘子给惊了一跳。好歹是反应灵敏，旁边一绕便躲开了去。委屈巴巴得望向常宣，想讨个说法。

“你干嘛不早跟我说。看不出来，你跟个王孙公子一样，从小被这么多莺莺燕燕围着，享受不？”常宣哼了一声，将身后的长刀扔到桌子上，双手缠绕指尖“咯咯哒哒”拧了一下关节。

梅风华神色一泠，便知道大事不妙，有预感地“腾”地站起来，躲道：“君子动手不动口，女儿家家的不要那么粗鲁，有话好好说。”

“你现在只道我粗鲁了？可我偏偏是个女土匪，不是君子，怎么办咧？”

常宣慢腾腾得也站起来，面色微笑，却像是威胁，就要朝他走去。

梅风华脱口而出：“可能是我命里自带君子正气，就缺个不讲道理的土匪中和一下呢？你不要生气，我和养母们的关系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也怪我没想到，二夫人没在场，否则局面也不会这么尴尬，你听我慢慢解释。”

“那就长话短说。”

常宣站在原地，手里捏了个橘子——他若解释得满意，便是给他吃的，否则就吃橘子皮好了。

“这里年纪大的我只管喊姐姐，年纪小的只管喊妹妹。只有三人例外，那便是我大母亲，也就是刚才的那位兰夫人，还有我二母亲竹霜夫人，还有我三母亲菊蕊夫人。我大母亲从小就对我严厉苛责，小时候动不动就打我，现在我长大了，还顾及点，就只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