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10)

作者:天谢 阅读记录

朱贺霖两眼发亮,一把抓住他的手,动情地道:“还是清河体解我的心意啊!李太傅下了大狱,本以为会快活几日,没想到父皇刚刚又安排了内阁学士、礼部尚书严兴暂代,他讲课枯燥乏味尤胜前者,我可要受苦了。”

忽然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今日我就说要与苏侍读清点查阅书籍,把那个严老头打发走。东宫里刚进了些西洋来的新奇玩意儿,走,我们同去看看。”

阵阵热气喷在耳际,苏晏忍不住打个哆嗦,想要抽出手来,却被太子抓得紧紧,雷厉风行地拖着往端本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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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本宫为太子所居宫殿,位于紫禁城东侧,所以又称东宫。

朱贺霖得了个新玩伴,满怀兴奋,也不坐辇,就这样拽着苏晏一路疾走,直奔东宫。

他自幼酷爱骑射,还跟着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学了点拳脚功夫,这一点路程自然不在话下。

可怜苏晏,前世还算是个运动健将,如今投了个瘦伶伶的文秀身躯,到了东宫已是胸喘肤汗、面色潮红,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朱贺霖兴致勃勃地叫宫人抬来一个半人高的物件,献宝似的摆在矮几上给苏晏看。

“这是西夷进贡来的奇物,叫自鸣钟,针随晷刻自转,准点而鸣,报时比漏壶准多了。”

苏晏不以为然,不就是大个点的座钟么,也就刚传入中国时比较稀罕,被古人当作西洋珍玩。

待他仔细一看,发现原先的想法过于简单了,这哪里是一座钟,分明是一座制作得极其精妙的城堡,房屋街道、喷泉园林,连遍布其中的小人都眉目宛然,惟妙惟肖。

此时恰好到了准点,城堡最高处的钟楼上,一个镀金小人忽然动了起来,将铜钟敲得嗡嗡作响,随之整个寂静城堡像是从诅咒中被唤醒。广场上喷泉开始流淌,花木婆娑摇曳,吟游诗人将短笛举到嘴边,撑着洋伞提着蕾丝裙摆的贵妇人在街上行走,甚至还有牵着狗的宪兵慢慢踱步。

苏晏惊讶地看着这座由无数齿轮操纵的大型活动机关,不得不赞叹数百年前的欧洲人对精密仪器的制作能力。

朱贺霖见他面露诧色,暗自得意,指着其中一个站立不动的少女,道:“本来这个小人儿听到钟声便会跳舞,也不知是哪处坏了。”

苏晏颇感兴趣地摞起宽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拈起少女的裙子:“或许是轮轴润滑不足,卡住了,我瞧瞧。”

他见太子不拘小节,说话又随意,左右没人的时候干脆也不称“臣”了,还是用“我”比较习惯。

朱贺霖见那异国少女人偶蓬圆的裙裾内,双股雪白逼真,薄薄的粉色亵裤看得一清二楚,不由两颊微热,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本朝民风虽开放,宫中对年幼皇子的教育却极严谨,书画之类的东西,更是不敢污秽太子耳目。

朱贺霖毕竟只是个十四稚龄的少年,不曾近得女色,本着“非礼勿视”的先生训诲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苏晏神情专注的侧面。

这一看,竟怔怔地移不开目光。苏晏的侧脸线条流丽有如工笔画,双唇略显单薄,唇角习惯性上翘,似乎总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端的是未语先含情,无言亦风流。

朱贺霖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浓密轻垂的睫羽,冠帽中几丝乌发因奔走而滑落下来,被薄汗打湿粘腻在颈后,愈发黑白分明。忽然鬼使神差地想,父皇那么多的妃嫔,个个色若春花,可跟他一比,便都成了纸折绢做的假花。

“果然是卡住了,链条压得有点变形,等会儿刮干净灰垢,再上点油……”苏晏一转头,见小太子正眼神怪异地盯着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朱贺霖顿时清醒,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粗声粗气地道:“你会?那你来修,修不好拿你是问!”

苏晏斜睨太子:“我若是修好了又当如何?你敢不敢跟我作赌?”

朱贺霖果然被激得下颌一昂:“赌就赌!你要是能修好,这座钟就赏你了!”

苏晏嘿嘿一笑,小样儿,你输定了,电脑咱都拆过好几台了,一座老式钟算什么?当下找来干净的狼毫圭笔、细铁钩、尖嘴钳子,拿茶油代替机油,动作利落地开工。

没两下,又嫌常服袖子宽大累赘,摞了还老往下掉,干脆整个绾起来别在肩头,露出两条骨肉亭匀的胳膊。

朱贺霖半蹲在一旁看他修理,只觉白花花的晃眼,忍不住腹诽:一个大男人,生得这么白做什么?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连把刀都拎不起来,没出息。

“搞定,小case啦!”苏晏丢了工具,拍了拍手上的灰,忽然发现说漏嘴,忙对露出疑惑之色的太子干笑两声,“那是我家乡方言,意思是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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